“这个天下分分合合,不知道又是谁坐皇帝啊。”
“听北边的消息,北凉,北莽,还有几大藩王都有不小的动静。”
“这天下的热闹可有的瞧了。”
商贾百姓聊着当下最新鲜火热的时事,即便菜贩子和贩夫走卒都能吆喝上几句,太过尽兴以至于无人察觉一架马车从城门穿行而来,马夫是位英俊朴素的年轻人,眼眸幽深,具有独特的成熟韵味,车架上放着一把的长剑,没有剑鞘,普普通通谈不上多华丽,任意找到一处集市都能卖的。
“江南入冬了,正是寒冷的时候,吃完汤圆暖暖身子再带你去玩。”
年轻人说话温和,对马车里面的人着宠溺的味道,可奇怪的是在五日前一场大雪覆盖了江南道,现在大冷天,年轻人身上披的却是一件朴素白色单衣。
女子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搭着男子的手,一下子就把店小二看呆了。
白衣女子容颜倾城,一双明眸尤其的亮,宛若星辰,身上一件白衣,这样美的女人看楞了店里所有人,不过店老板终究是走南闯北历练出来的,亲身出来招呼。传说江湖中有寒暑不避的高人,男女举止大方不避讳人,那要么是自身很强要么是有大来头,大背景。
“来一碗咸汤圆,一碗甜汤圆。”
白衣女子美目瞪了他一眼,陈俊摇头无奈,“来两碗甜汤圆。”
“好嘞!”
“甜的太腻,容易长胖的。”
男子一落座就小声嘀咕,可白衣女子撇撇嘴,年轻男子立刻改口:“甜甜美美才最好。”
众多旁人看着自己碗里汤圆,顿感无味。
“这家店是我一年多前来过的,味道很不错。”
小二端上两碗汤圆,白色小瓷碗烫烫的,端在手心有些舒畅,空中升腾两股里颤动着似雾非雾的白气儿,江南道喜欢吃汤圆,大部分小吃都如这碗汤圆差不多,讲究口味纯正,泾渭分明,咸有咸鲜,甜有沁甜。
陆雪琪坐在毫不起眼的摊子边,从瓷碗中舀出一小块半透明的漂亮豆腐,放入嘴中,尝着地道味道,瞬间眯起了眸子,“好吃,很香的,你也尝尝。”
陈俊一口气塞了大半到嘴巴里,面露苦色,又令女子笑的更美。
吃完付账,一共两碗三十文,一碗十五文。
走出摊子,女子主动牵着男子的手,“现在去哪里?现在去湖心亭?”
“目的地留到后面去。”陈俊摇摇头:“去集市,好久没给你买东西了。”
江南道落了一场新雪,天气带着几分冷意,街面却不冷清,陈俊先是带着陆雪琪找了一家衣饰缎庄,江南丝绸乃是天下一绝,江南道更有许多供奉于离阳太安城的丝绸庄子,一进门,女老板亲力亲为,热络招待。
“小姐真是仙女下凡,我这等容貌估计就是烂芭蕉喽。”颇有姿色的女老板拿软尺子在陆雪琪的身上裁量,“我这里给青州城所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做衣服,还没有见过一位能像你这么窈窕出色的。”
陆雪琪没有说话,看着陈俊露出几分无奈。
“呵,叫你逼我吃甜汤圆。”
陈俊坐在凳子上,慢悠悠轻笑道:“现在大寒季节,多穿点衣服,你万年不变的白衣也要趁机改改了。”
“白衣怎么了,不也是让你看了几十年。”陆雪琪双眉一竖,“怎么,你嫌弃了?腻了?”
陈俊立刻道:“怎么会,我最喜欢了,这天冷了嘛?”
女老板看出两人间的打情骂俏,趁机说道:“公子对小姐关怀备至,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哼,他就喜欢来这一套。”
陆雪琪嘴角微微翘起,陈俊同样也笑起来,“老板再来几件女子里面穿的内衣。”
陈俊望过去,对视那像是一愣然后从羞怯转为嗔怒的双眼,笑的愈发肆意,而白衣女子晶莹的耳坠瞬间变成滴血红宝石,明艳动人,到最后陈俊出手阔绰,一应买下许多衣裳,包括几件肚兜,然后再到对街购置胭脂水粉。
如这样亲密无间的两人购物,算算已经是许多年前了。
“还没满足,你想得寸进尺?”
“哈哈哈哈,,哪里,可别冤枉我,只是纯粹让你穿的舒服,没别的意思。”陈俊道:“你自己想歪了,可别赖我。”
“冤枉你,好,今晚你就记着你的话,千万别到我身边来。”
白衣女子赌气似的离开,头也没转,陈俊迅速跟上去。
这一行,他带去过西楚滚滚龙壁,南唐龙宫府邸,西行巴蜀,烟雨上峨眉,哪怕北莽的吴家九剑遗址前也去过。
初逢的两人几乎黏在一起,陆雪琪做了许多突破心理防线的事情,可还是脸皮薄,心里又羞又恼,这时候自酒楼上,酒楼门口走出了几对年轻公子女子,俱是锦缎华服,一个比一个意态倨傲,其中为首王孙公子望了一眼陆雪琪,眼神一变,径直走来,刚要搭讪,却被陈俊拦住伸手。
王孙公子看了一眼陈俊,眼睛上下打量,露出几分戏谑,“这位兄弟,像这种级数的女子不是你能够沾染的?”
陈俊微微眯眼一笑,“哦,那我能沾染什么样的女子?”
年轻人笑了笑:“你长得不错,看样子应该也是有武功在身,保不齐是那个名门大派弟子,前景不错,若是在小地方身边不会缺少女子,但在青州,你身份还不够!”
年轻人身边的一众男女对于这种欺男霸女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女子望着陆雪琪的容颜,艳羡中夹杂嫉妒,都快溢出来。
“小娘子,看你对他生气的样子,不如跟了我,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即便是江湖上有什么想要的秘籍,功法,在青州只是我一句的事情。”
锦衣华服的男子目光停留在陆雪琪身上,毫不掩饰眼底欲望。这位女子实属他一生中见过最绝色的女人,气质超凡脱俗,清冷绝丽,灵韵外露,眼眸处潜藏风情,一人可胜过千百位美女佳丽。
陆雪琪皱了皱眉眉头,身上散发的气息越发的冷,浑身犹如寒冰凛冽,高不可攀。
她没有回话,转头回望陈俊,“他叫我跟他呢?”
换做平常直接一剑斩过去的白衣女子,此时此刻耐心却很好,看到男子浮现无奈的表情,“那你跟不跟?”
“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戏弄我?”
白衣女子轻轻退步,几步间就站到陈俊身后。
陆雪琪很少遇到过轻浮浪荡的王孙公子,青云门弟子素质极高,即便当年无数弟子内心爱慕她,也只是藏在心里随着时间消散,发生像今天这种事几乎没有。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雪琪喜欢这个世界的风光风物,却不喜这里的权贵豪门,还是诛仙的百姓朴素。而对此,已经有了男人的雪琪,自然是交给自己男人处理。
“这位小娘子,世上可不止有情情爱爱,有的人中看可保不了你。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你身边的年轻人身死,你的宗门家族遭受大难。”
利诱不行,锦衣公子直接威逼。
陆雪琪无动于衷,眼睛都未看一眼,说半句的兴趣都没有。
陈俊却是笑出了声,感慨于撩妹手段的粗糙,不过在这个人人趋利的世界,直接摆出身份家世确实能令很多女子趋之若鹜。
锦衣公子仍未放弃,阴沉着脸:“跟我的话,以后母仪天下都有可能!”
年轻公子哥身边男女身子抖擞,惊骇于公子哥决心如此之大,女子看向陆雪琪的目光,已经近乎恨了。
“好大的口气,你姓赵?”
“你现在知道还不晚,主动让出来,条件随你开!”
“青州,你是靖安王赵衡的儿子!”
全场傻眼。
在场的权贵子弟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在青州叫藩王名字?
赵姓纨绔沉声笑道:“你竟敢直呼靖安王名字。”同时他心中莫名浮现一丝心悸感,对视那双眼睛,全身发毛,好像哪里不对。
“姓赵,那好办。”
所有的纨绔公子都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几个一屁股立刻坐地,瞠目结舌,顿时酒醒,空中弥漫一股尿骚味。
只见面前的白衣男子轻轻挥袖,靖安王赵衡唯一的子嗣化作飞灰,被冷风一吹,消散于无形。
“走吧!”
闻到味道,陈俊皱了皱眉头,拉着雪琪的手赶紧离开。
陆雪琪问道:“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看风景,你还没看呢?”
“你杀了人家王城杀了他儿子,还带我堂而皇之的去看风景,是不是太嚣张啦,这可不像你当青云掌教的风格?”
“那你要我什么风格?
任由他对你口里花花,伸手动手?一个渣滓杀了也就杀了,还想要我好言相劝,三令五申,出手还要送上通知函不成?”
“男人在这一件事上,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玉帝碰到这事也一样!”
“那些暗中的护卫高手会回去通风报信的。”
陈俊带着陆雪琪缓步掠空,听到这一句时蓦然停步回头,轻轻一笑,伸手揽住白衣女子柔弱无骨的腰肢:
“你家男人于人间已无敌!”
陆雪琪望着他,忽然浅浅一笑。
湖畔风光美丽,无愧于江南道第一湖的美誉,只是天气有些冷,湖面一些地方已经结了冰。
得益于季节,湖畔并无多少行人驻足观看,两人能独享静谧,陈俊站在湖畔石崖上,清风拂面,有飘忽登仙的感觉,他本就穿了一件白袍,发髻别有一枚紫檀簪,更显的飘逸出尘。
陆雪琪已经穿上了买下的雪色裘绒,身体罩住,纤细的白影靠在男子的怀里,鼻息相闻。
安详静美的时光总容易破碎。
不久,湖畔地面雷动,三三两两行人只望一眼前方,立刻吓得拔腿就跑,忙于逃命。
湖面结下的冰因为震动大面积的碎裂。
只见前方一道黑线黑压压的快速扑来,看不到尽头的乌黑亮银色鲜明黑甲披坚执锐,气势之大,犹如江海怒潮,洪流倾泻千里。
铁骑人数已逾五千,天下九成九的武夫见了都要望风而逃。
陈俊动都没动,转过身子,让陆雪琪坐在湖心亭中,自己走出两步,扫视一杆赵字大纛的赵家枭雄。
靖安王赵衡穿着一身蟒袍,腰环玉带,身形不动如山,可眼睛里的恨意目光都快喷射而出。
作为离阳六大藩王之一的赵衡当年也曾是皇帝热门人选之一,文武兼备,只是高不成低不就,文采不如弟弟淮南王,武力输给燕敕广陵两位王兄,离阳先皇暴毙时数他声势最盛,太后对这个孝顺儿子也最是器重,外戚一派与群龙无首文臣一拍即合,而他便是在那时写下“提兵百万驱莽奴,立马立碑第一峰”的诗句。后夺嫡失败被封靖安王。
他不是没有私生子,可赵珣明面唯一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嗣,在当今天下争霸的格局下尤为重要,何况赵珣虽有好色毛病,但阴柔城府,与他如出一辙,也是最类父的,最得他喜爱。
现在,可现在却死了!
“小儿无状,冲撞了剑神,但罪不至死,剑神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赵衡脸色阴沉的可怕,几乎一字一句说出。
人群中有站在远处的看客,听完后瞬间炸开了锅。
“江湖武评第二的剑神来了,听说他的剑术通天,可一剑千里取人头。”
“看样子,他杀了王爷的爱子,这事情不能善了。”
“你找我要交代,我还没向你要交代呢。”
陈俊微缩眼睛道:“江南好好的湖光山色,偏被我遇到这个老鼠屎,真是晦气,杀了一个渣滓算我造福江南,不用答谢!”
“陈俊!”赵珣怒吼道:“我带兵五千,今天你必须留下点东西。”
“留你娘的!”
陈俊霍然抬手,手往空中一伸,一把长剑陡然出现。
挥剑斩下!
璀璨的白光铺天盖地笼罩击下,如破天而出,狂龙出渊。
剑气长虹贯日,一气之下三千甲瞬间倒地。
血流成河,热血热气凝成白雾滚滚,冬日十里可闻。
赵珣不再言语,彻底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