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马车抵达了学院区的市政大厅。

尤文斯家族接管这里后，重新部署了各处的防御力量。由正派人组成的巡逻队在院子的围墙附近巡视，塔楼的楼顶也派了手持长弓的哨兵。这样的布置或许抵挡不了荆棘团，但足以应付其他的敌对帮派。

由于阿莱莎的房间在后院，所以只有希琳和枯叶在大门这里下了车。

“今晚就请好好休息吧，二位。”她说，“至于刚刚讨论的那件事，具体的细节咱们明天上午再谈。”

“明天上午？可是——”

阿莱莎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希琳的话，“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玛尔伦小姐。但就算我们争分夺秒地行动，也绝不可能在明天中午之前终结恩德的统治。他的手上掌握着全部的牌，贸然行动只会导致无谓的牺牲。”

希琳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身后的枯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地方有办法抵挡炸弹灯球的轰炸吗？”女精灵问。

阿莱莎点点头，“尤文斯家族还有三名巫师。如果明天中午的轮盘游戏选中了学院区，他们就会在市政大厅的上方张开可以抵挡爆炸的防护罩。”

“那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希琳难以置信地说。

“听着，希琳。”枯叶低下头注视着她，“你很善良，而且有着极强的同理心。当然，如果我们不立刻行动，就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但你必须明白，我们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希望，而且很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在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绝对不能主动出击。”

希琳无力地点点头。她知道枯叶是对的。

枯叶捏了捏她的手指，“如果你不想休息，我可以让你整晚都睡不着。”

阿莱莎·尤文斯微微挑起眉毛。

“别闹了，枯叶。”希琳叹了口气。

女精灵笑着耸耸肩，“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训练。那么，明天再见吧，尤文斯女士，今晚多谢你的照顾了。”

“不用客气，调音师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请直接告诉我弟弟，他的房间就在客房附近。”

马车朝后院驶去，很快消失在建筑的转角处。

希琳和枯叶走向市政大厅主楼的正门。道路两旁点缀着成片的绿色草坪，紧贴地面的炼金灯球照亮了路面。她们刚来到主楼前的台阶，莫伊拉就提着裙子跑了下来。

“怎么迟了这么久？”她担心地问，“没出什么意外吧？”

希琳楞了一下，“凯蒂他们还没回来吗？”

“他们是半小时前回来的，但凯蒂只知道你们要乘尤文斯女士的马车回来，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琳正要开口解释，枯叶突然伸出修长的手臂，从后面环住了希琳。

“这件事等等再说吧。”女精灵说，“咱们的房间在哪儿？行李都搬进去了吗？”

莫伊拉识趣地耸耸肩，“大家的行李都先搬到柯斯塔的房间里了。来吧，我带你们过去。”

市政大厅内部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但很难说究竟是改进还是破坏。正派人移走了绝大多数室内装饰，改成了尤文斯家族的简洁风格——地毯被撤走了，墙上的挂画也被翻了过去，面朝墙壁。一些巡逻的正派人卫兵认出了莫伊拉，于是没有找她们的麻烦。

莫伊拉一边带路，一边向希琳和枯叶进行简要的说明：

“柯斯塔和鱼鹰正在进行恢复性训练，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凯蒂和杰罗姆在帮大家打扫房间。由于这里的客房都是双人间，所以需要安排室友。”她说着看向希琳，“你们两个还要继续睡在一起吗？”

“……拜托，莫伊拉，算我求你了。”希琳叹了口气，“别再用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方式说话了。”

“啊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嘴硬吗？”莫伊拉挑了挑眉毛。

“是啊，现在还嘴硬什么啊。”枯叶笑着耸耸肩，“我可是完全不介意的哦。”

“……枯叶，你也闹够了吧！”

莫伊拉和枯叶相视一笑，希琳生气地鼓起嘴。

“好了，还是说正经的吧。”莫伊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柯斯塔和鱼鹰一致认为，这里并不像庇护所那么安全，所以咱们在分配室友时应该考虑到这一点。”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最好每个房间都有一名能保护自己和室友的人。”莫伊拉说着看向枯叶，“如果你们两个住在一起，我和凯蒂小姐就很危险了，不是吗？”

希琳点点头，“的确……”

“考虑得还挺周到。”枯叶说。

“所以室友必须重新分配才行。那么，你是想和我住在一起，还是和凯蒂小姐住在一起呢？”

“当然是你了。”希琳说，“老实说，我还是有点害怕凯蒂……她最近越来越像伊蕾妮大师了。”

她左手边的房门突然打开。

“这句话我可不能装作没听见。”凯蒂说着探出头来，“玛尔伦小姐，你不想和我做室友吗？”

希琳露出慌张的神色。她求助地看向莫伊拉，却发现对方一脸坏笑。

可恶，她肯定是故意的……这孩子真的学坏了啊！

“呃……我……”

“真的不想和我做室友吗？”凯蒂说着又靠近了一些，一对大眼在眼镜后面闪闪发亮。

希琳重重地叹了口气，“当然想。”

“太好了，那就这么决定啦。”凯蒂语调愉快地说，“其实我已经把你的行李搬进来了，你进来自己收拾吧。”

……可恶，她们绝对是事先串通好的。

希琳转过身，瞪着一脸无辜的枯叶和莫伊拉。她强烈怀疑这两个人刚刚在她身后击了一次掌，只是枯叶没让她听到。

“啊，那我们就去隔壁房间了。”莫伊拉笑着说，“说实话，我早就想和枯叶小姐当室友了，肯定特别有意思。”

“小心点，莫伊拉。”希琳眯着眼睛说，“这个女精灵刚刚才说过，会让自己的室友整晚都睡不着。”

“真没想到啊，希琳。”枯叶噗嗤一笑，“你居然这么小心眼。”

“住口，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叛徒！”

“怎么，原来你想要的是那个吗？”凯蒂若有所思地说，“真抱歉，玛尔伦小姐。我是个传统的火印城姑娘，所以做不来那种事。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倒是可以允许枯叶小姐在房间里留宿……”

“天呐……真是够了！”希琳长叹一声。

————

市政大厅外的街道上，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藏在阴影中，望着刚刚驶入院子的马车。

女巫玫瑰解开遮住下半张脸的丝巾，拉起斗篷的兜帽。

探针魔法告诉她，希琳·玛尔伦就在那辆马车上。那女孩没有接受过正确的引导，还不知道应该如何隐藏自己的天赋能力。

托马斯·恩德迟早会注意到这一点。到了那时，他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彻底赢得棋局……

除非玫瑰出手干预。

她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寒夜在临死前利用魔网向她传送了一条信息。信息本身的内容隐藏在不计其数的情感印记下面，玫瑰花了很长时间才将它剥离出来。

那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请求。

她们相识至今三十九年，这是寒夜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请求玫瑰帮助自己。

临死前的最后一条信息……她明明可以发送给任何人，却偏偏选择了我。

真是个蠢女人。

但这个蠢女人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玫瑰心想，这一次她相信了正确的人。

看着吧，寒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