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云雀厉声问,“你为谁工作?为什么要刺杀鱼鹰?”
刺客被绑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双手被束在身后。她的目光冰冷无情、饱含怒火,如同锋利的刀刃。再强硬的犯人在她面前,都会因恐惧而屈服。
然而刺客却不为所动。
他被迫仰着脑袋,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鱼鹰在他胸前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让他失了很多血。此人还能保持着清醒意识,着实令她惊讶。
“你是什么人?你为谁工作?”云雀上前一步,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为什么要刺杀鱼鹰!”
刺客歪着头吐出一口血,继续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她。
“住手吧,你这样会打死他的。”旁观的黑栗雕说。
“他不会死,至少暂时还不会。”云雀冷冷地说,“而且他根本就不怕死。”
“没错,女猎巫人。”刺客咧开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微笑,“你说对了,我根本就不怕死。倒不如说我正期待着自己的死亡。”
他没有撒谎,至少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云雀怒火中烧,只想一剑捅穿这个人的脸。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猎巫人不能被情绪支配,猎巫人应该是情绪的主人。
“你是什么人?你为谁工作?为什么要刺杀鱼鹰?”
刺客从喉咙里发出空洞的笑声,“那个被我刺伤的猎巫人,他是你的什么人?”
云雀眯起眼睛,未置一词。
“他对你很重要吗?”见她没回答,刺客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个猎巫人像你这样怒气冲天的。据说你们在训练时被抹去了感情,所以根本就不会发怒。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变种人。”
云雀一拳打在他的眼眶上,刺客的脑袋猛甩到一旁。
他又开始大笑,“你就这点能耐吗,女猎巫人?”
这次轮到云雀笑了。她伸出手,稳稳抓住刺客的头发,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那个被你刺伤的猎巫人,他是我的搭档。”
她缓慢而平静地说。
“我不知道你听说过哪些有关猎巫人的传闻,但这一个你肯定没听说过:我们是制造痛苦的专家,在审问中可以让犯人尝尽苦头,而且还不会死去。”
“我刚刚的拳头很普通,是吗?因为那只是在帮你热身而已。我接下来要对你做的事,没做过热身的人只会立刻昏过去。”
她敛起狰狞的笑容,拔出腰带上的匕首,同时用左手死死按住刺客的脑袋。对方察觉到她的意图,屏住呼吸,死死瞪着她。
云雀的手异常平稳。匕首探进刺客的眼眶,精准无误地刺中了眼球上方的三叉神经。
刺客用非人的声音嚎叫起来。他猛跺着脚,全身不停颤抖,但却不敢晃动脑袋挣扎,因为匕首的锋刃正紧贴着他的眼球。
云雀的脸上全无表情。
时间只过了十秒,但刺客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他喘着粗气,全身发抖。
云雀抽回匕首。这一次,他没敢抬头。
“来吧,现在我再问一次。”她用冷静而无情的声调说,“你是什么人?你为谁工作?为什么要刺杀鱼鹰?”
————
云雀走出审讯室,将染血的手套交给一名见习猎巫人。约定好的集结时间已经到了,因此审讯必须终止。所幸她已经挖出了足够多的情报,足矣验证自己猜测。
“我常常在想,”黑栗雕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说,“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成为一名守密人?你他妈简直就是拷问领域的艺术家。”
因为雪鸮女士是揭秘人,而她是我最尊敬的导师。至少曾经是。
“副总指挥说过,黑衣厅最不缺的就是冷血杀手。”她回答,“但若想保护这座城市,只靠杀人是不行的。”
“好吧,说得过去。”大胡子猎巫人点点头,“那么,审讯室里的那个刺客,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把他送回红衣厅。后面的事就交给城市守卫吧,他们知道该怎么做。弗兰兹会被送去孤岛监狱,等候进一步的调查。即使他在斯提亚的所作所为完全合法,光是蓄谋袭击猎巫人这一条,就足够把他关上二十年了。”
“妈的,便宜他了。”黑栗雕朝旁边啐了一口,“别忘了,猎巫人无需遵守第一律法。我们拥有处决犯人的权力。”
“但我们不会滥用它。”云雀回答,“是否处决弗兰兹,应该由鱼鹰决定。”
“你明明知道他什么都不会做的。那孩子是个理想主义者,对制度和法律抱有不切实际的信仰。”
也许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是我们,云雀心想。猎巫人已经在这座城市肆意妄为太久了,久到每个人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职责……我们应该守护这座城市,而不是将它踩在脚下。
“我们没资格替他做决定,此事无需多言。”
他们来到黑衣厅大门外的庭院,十几名猎巫人正在那里交头接耳。没人知道云雀为何要启用紧急预案,将这么多人召集回来。
猎巫人通常是两人或三人搭档行动,只有在执行危险的特殊任务时,才会组成六人以上的小队。而紧急预案——又称最终狩猎预案——将会召集所有能够响应的猎巫人,无论是否正在执勤。
当它被启用时,便意味着火印城正面临灭顶之灾。
云雀出现在人群面前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十几双眼睛望向她,等待答案,等待她即将说出口的噩耗。
“你们心存疑虑,”她大声说道,“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启用最终狩猎预案。现在我要解释给你们听。”
“火印城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一个狡猾的怪物潜伏在暗处,密谋毁灭这座城市。他自称是憎恨的化身,卷土归来的邪恶。”
“你们听说了我的死讯,听说我死于一场意外。但那不是真相。真正的事实是,我曾与这个怪物正面交锋,但我失败了。他是个危险的敌人,绝对不容轻视的敌人。如果我们对这样的威胁置之不理,火印城必将毁在他的手中。”
她能感觉到人群中蔓延开来的情绪,云雀并不擅长演说,但她还是成功用真相激起了大家的情绪。
“现在,我启用了最终狩猎预案。记住你们的身份,兄弟姐妹们,我们是狩猎邪恶的利刃,守护城市的坚盾!”她大声宣布,“我们敌人,此刻就在公爵的城堡——让狩猎开始吧!”
————
传送结束时,她们出现在一个昏暗的封闭房间。希琳感觉头晕目眩,当场跪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地方?”枯叶低声问,“等等,这里怎么有张桌子?”
桌子?希琳抬起头,环顾四周。她认得这个房间,认得这张桌子,以及桌子旁边的书架。
这是护国贤者在艾·冯保险公司顶层的办公室,他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传送节点。希琳曾经在这个房间里被玫瑰盘问,之后又被寒夜解了围。
寒夜……她可能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希琳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蓝宝石项链。她永远也忘不掉女巫痛哭流涕的样子,以及她在临死前所说的那番话。
“希琳?你认得这里吗?”枯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这是巫师的办公室。”希琳轻声回答,“咱们最好赶快离开这儿,如果恩德先生真的获得了巫师的能力,那他随时可能传送到这里。玫瑰说过,火印城内传送节点不太多。”
女精灵点点头,“好吧,这里你应该很熟悉吧?那就你来带路好了……哦,女神啊!快看窗外!”
希琳试图站起身,腿脚却使不上力气,最后还是枯叶拉了她一把。
她们来到窗边,望向外面的夜空。
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窗外是噩梦般的景象,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奇观。
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火印城的城墙正在飞速生长,黑色的墙壁不断向上爬升。铺天盖地的黑色,比夜空更加深暗的黑色。它们所经之处,星光和月光消逝无踪。
那些黑色并非笔直向上,而是构成了穹顶的形状,犹如一座从天而降的巨大牢笼,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那是什么?”希琳惊恐地问,“我在做噩梦吗?”
“不是噩梦。”枯叶轻声说,“是恩德先生。他在引导种子的园丁魔力,让城墙边的藤蔓植物疯狂生长。他将这座城市关进了笼子里。”
海鸥,他也得到了海鸥的能力。“枯叶,有件事必须告诉你。”希琳轻声说。
女精灵沉默地转过头,“我知道。海鸥死了。”
希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言不发。
“我不会放过他的。”枯叶轻声说,“我发誓,即使粉身碎骨,我也要让托马斯·恩德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