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柯伯父比自己更了解成王。但也许,孟聪明这个乐天的青年,突然悲观的想,是不是柯伯父已经没有了选择。
第二天,彭军医和五叔又来给孟聪明诊治。
“奇怪,小子,你吐了血之后,原来五脏六腑还有阻滞的经脉,打通了呢,现在气血流转已经通畅了,脉搏比从前还有力!”
孟聪明也觉得,今天一早本来,胸口完全不痛了,只是四肢无力,但胃口还好。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蒸糕,还喝了一碗柯夫人专给他炖的参鸡汤。
而且感觉头脑也清亮了不少。
“你是说,玉怜珠看似恨你,其实却帮你打通了经脉。”
孟聪明嗯了一声:“她一定是看出我气息阻滞着,所以既让我受了苦,消了她的恨,又帮我把内息阻滞解决了。”
肖纵伸了个懒腰:“那么,玉怜珠最终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孟聪明道:“但她有秘密。我目前,只是不能确定,那秘密是否关乎这场战局。但柯大人都不再逼她……”
肖纵道:“她不仅有秘密,还有忌惮呢,不是吗。”
孟聪明点头:“只能放掉她这条线了。”
他心里想:“她当然有秘密,她被人推下山坡,必定是有仇家的。”
果然孟聪明很快好了起来,但彭军医说他身体还需要将养一阵才能完全恢复。
他很着急,想早点去北燕,却被柯搏虎阻止。
他要肖纵和他一起去见荡肠生,却不想肖纵已经去北燕了,只给他留下一封信。孟聪明从客栈伙计手里拿过那封信,看后摇摇头:“就这么惦记公主!”
他来到军营,找到荡肠生,却看到他仍然是寻常服装,并没有穿柯家军的服装。
“怎么,你是来给柯家军当诸葛孔明了吗?”
荡肠生一怔,随即道:“我是来投军的,而且我努力适应了,也逐渐在了解柯家军,了解怎么当一个军人。但你想我都快四十了,还没有个官职,再行军营里的规矩有点怪怪的。”
孟聪明看他有点呆的样子,有些好笑,小声道:“你刺杀韦都的事情,和柯大人说过没有?”
荡肠生摇摇头:“这些,是我自己的事情,没能做成,还害死了那么多兄弟,有什么颜面说这些!”
孟聪明道:“哎,柯大人现在,真是压力很大,我们也尽量不再给他添麻烦。”
荡肠生嗯了一声。
孟聪明突然发现,荡肠生其实一直是个很腼腆的人,在北燕,他一听国主要召见,就匆匆走了。平时他态度和气,总是脸上带着微笑,难得见他情绪有起伏的时候。只是跳崖的时刻,他脸上的表情,肃杀得可怕。
他一定是个有过去的人,孟聪明想。
但眼下孟聪明有急事找他:“哎,我说,那你那么擅制毒,也擅配药,柯大人没让你当军医啊?”
荡肠生一笑:“我那不是配药,只是懂得药草材质。配药是门学问,五叔和彭军医才厉害。你是不是怕我失业呀,没有的。边境风声紧,柯大人将除了柯家军之外,其他有武装的蓟州市内居民和近效庄民,都交给我了,我忙得很。你有什么事赶快说,不然一会儿我也要去郊外操训了。”
孟聪明突然对这个人产生了有点像对大哥一样的依赖情绪,那种感情和对肖纵、瞧笑天和柯云都不一样。
也许,他是陪过父亲最后的时光,又送姐姐去河东成亲的唯一的家乡人。
孟聪明从身上掏出两个铜樽:“你看看,这底座上的字,你能认出不?”
荡肠生接过樽,在手中习惯地惦了惦,这才掉过来看底座上的字。他皱紧了眉头,孟聪明紧张地看着他。
荡肠生思忖着道:“这些字,不是依着中原传统文字的构造,应该是北方异族文字,但也是演绎出来的。你看,这几个字上,都有模仿的痕迹。但明显是后设计出来的。”
孟聪明啊了一声:“大哥,那你能解得出不?”
荡肠生道:“我可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这樽的质地也是新造的,形制又和中原的器型一样,说明大概是国朝人造出来的,并非真的来自异族。但这人显然通晓异族文字。”
孟聪明又啊了一声:“大哥,那你看得出,这是哪个族的文字吗?”
荡肠生又仔细看着,半晌方道:“有点像大夏文字,但不是。我说的是,这字的渊源,不只来自于大夏一族,还有其他族群。”
孟聪明道:“那一定是和大夏有关系的?”
荡肠生凝视着那樽:“就算有,也不一定是近朝近代,可能是更古的时候,有远方来的族群,与大夏有过交往。但大夏虽然留下了这些痕迹。就算大夏自己人也未必知道。但是发明出这些字的人,一定对大夏非常熟悉,而且极有可能,在大夏居住过。”
孟聪明低头沉思起来,十多年前,正是孤鸣鹤引了大夏兵马,才使得与北燕苦战一天的柯家军,在黄昏时刻仍在与北燕苦战之时,被大夏从后面偷袭,险些全军覆没。而那件事就发生在先皇登基的前两年。
荡肠生拍拍孟聪明:“怎么,在想什么?”
孟聪明道:“我在想大夏与国朝这百多年来的关系。”
荡肠生点头:“我猜你一定想到十几年前那场战斗了。还有之前,大夏始终是两股势力在内斗,其中便有一股是坚决与柯大人为敌的。”
孟聪明点头,他又问荡肠生:“大哥,您说谁能解得了这樽上的字呢?”
荡肠生呼出一口气:“国朝真的喜欢研究文字的人不多,就算太学里那些饱学之士,也将这当异端旁技。他们最多通晓一下与国朝关系最密切的周边异族,像北燕的文字,也是为了信使往来。此外便是读经读史,对于文字,不肯认真研读的。倒是有一些收古董的人,大概会去研究研究。但异族文明不够发达,器物也不值钱,能研究得进去的,应该很少。但不妨从这个群体里去找找。”
孟聪明点头:“大哥你说得太对啦!”
他的脑子里,却突然闪出韦寒。那是个不愁吃不愁空,享乐无比,专门爱琢磨古董的人。他在京城,确实是贵家子弟中,少有的有才华的青年。
所以虽然诸多劣迹,韦都仍然让他和韦骁一起接待柯搏虎。
但是要他帮忙,那不是与虎谋皮?孟聪明心里摇摇头。
他将樽收好,虽然这个樽很重要,像那个他至今未悟出的武功秘笈一样重要,但他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再一一查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