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道:“荡肠生投军有一段时间了。樽的事情,颜叔出了意外。父亲和我,对荡肠生不摸底,没有敢和他交待这件事。你回来了最好,樽在你手里了吧?这件事爹爹就算全权交付给你了,你来决定吧。”
孟聪明呆呆地看着柯云:“你真的,就不管她了吗?”
柯云沉默了。
半晌才慢慢道:“你觉得我很淡定,我很无情。其实,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仍然很平静,完全没有某些失恋之人的歇斯底里。但孟聪明真切地看到了他心底的痛苦,他突然就不怪他了。
确实,他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柯灵少。
但是,孟聪明仍然非常不能接受,难道他真的就对柯灵不想安排了吗?
柯云和柯灵,都是那种对爱情原本没有期望,但一旦遇到了,便浓烈的化不开的人。他们性格如此之像,所以才能够沉浸在爱河中,甚至不顾忌蓟州城街头巷尾老百姓的议论,走到哪里,都是手拉手一刻也不愿意分开。柯云对她呵护与宠爱,也丝毫不避让外人。但如今,从前的柔情蜜意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之间静寂了一阵,时间很短,孟聪明却觉得经历了好长时间。
柯云轻轻道:“你帮她吧,我也只能求助于你了,我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孟聪明现在形成了固定的作息,早上不去执行任何任务,就是在柯灵门外大槐树下冰凉的大青石上坐着。
多冷他也要坐着,谁说也不肯走。
但是快到午饭时分,冬天的太阳也升得高了,他觉得柯灵该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他便站起来,和小菊打个招呼便走,离开小院儿,自去执行他的任务。
柯夫人叹了口气道:“真是个痴情又好心眼的孩子,灵儿什么时候能接受他呢?”
小菊儿也每每劝着柯灵:“大小姐啊,你看孟公子平日是个多活泼好玩笑的人,如今这样坚持的每天这么冷在大露天里陪小姐,却根本见不上小姐一面。小姐啊,你是个石头人儿,也该捂热了呗!”
柯灵低下头,两滴热泪掉了下来。
半晌,她才幽幽地对小菊儿道:“傻丫头啊,我虽然是忘不了大哥。但我真的是从心里觉得,好配不上他的!”
她低着头,眼睛一闭,热泪扑漱漱地掉下来,哽噎道:“我原本,原本是答应了嫁给他的。可现在!我忘不了那个坏人!我也觉得配不上他!他娶了可儿,会比和我在一起幸福多了!”
小菊儿赶紧捂柯灵的嘴:“小姐啊,你别胡说了!大家长眼睛都看得到,孟公子有多在意小姐,真是把心都掏给小姐啦!”
小菊儿现在对孟聪明一万个满意,一万个崇敬,一万个贴心。
相反,对大公子和他的新夫人,一万个不以为然。
柯云在府里,除了父母之外,一向是有绝对权威,说一不二的。
现在他仍然说一不二,但惟独小菊儿不怕她,而柯云即使听到小菊儿出语讽刺,对这个年纪很小的笨丫头,也是半句不肯责备,也不许其他仆人丫环有任何欺负小菊儿的事情发生。
小菊儿这气,就像棒子打在棉胎上,她着急,却完全帮不了大小姐的忙。如今,真的只是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孟聪明身上了!
这一日,孟聪明又呆呆地坐在大青石上,他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看着清朗的天空。时光就是这么流逝,季节就是这样轮换。
今天,他的心思还格外有一些不一样。韩杰带着他的情人,据消息,是又跑到北燕去了。孟聪明给肖纵去了信。
这次,韩杰是彻底与杀手团决裂了,但北燕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一定会再去找若莎。
以若莎那个笨蛋性格,搞不好,会把她自己和她的国主老爹,都赔进去。
他已经飞信给肖纵,让他速来蓟州,准备和他一起入北燕想办法将韩杰解决掉。
此外,孟聪明那天下第一的功夫,已经藏在他身体里,却无法运用,他必须再去找孤鸣鹤。如此,他简单处理一下蓟州的事务,便要和肖纵再去北燕了。
他今天下午,必须要去一趟沙平镇,然后在那里等肖纵,无论如何,明天上午是赶不回来陪柯灵的。
并且,一入北燕之后,虽然大战即将爆发,柯搏父手持皇上密诏,已经在与成王商量举事日期。因此他这次去北燕,时间会相对短很多,但那也要有好多天不能来陪柯灵。他会怎么和她说呢?
虽然他在,她也不会出来见他。但是他走,她心里一定会认为这世上最后一个男人,也不关心她,不在意她了。这是孟聪明现在最不想发生的事情。
他站起身,今天时间要早一点,他得出发了,他正犹豫,不愿意离开。小菊儿拿了一件貂裘出来:“孟公子,这里冷,你那棉衣会打透的。这是大小姐的,这个暖和,挡风。就算下雪,雪没落到衣服上离得好远就化了。”
孟聪明吓得耸了一下:“这是大小姐的,我岂可穿,男女授受不亲。再说,这是女子穿的,我穿像什么样子?我有那么矮小吗?”
小菊忍不住笑了:“公子不矮,我家小姐个子高呀。这衣服本身就不是女式的,小姐不喜欢女子的样式。再者,小姐说蓟州的冬天太冷,公子是江南人,这衣服还是小姐之前腿疾发作,冬天会疼,夫人才额外在蓟州最有名的瑞丰祥给小姐做的。我家大人,夫人都没有一件呢。大小姐完全没穿过的,她说送给公子。”
孟聪明抖了抖袖子,像傻子似的在这里呆坐,真的是有点冷,肩上背上都冻透了,一阵阵凉意从后背和手臂爬上去。
他对小菊儿道:“小菊儿,今日我要早走些,去执行个任务。而且过后可能有二十多天,我会不在这里,你要照顾好小姐。”
小菊儿啊一声,小嘴张成o字型:“什么呀,孟公子,你要走啦,小姐那可怎么办?”
她抱着那件珍贵的,毛皮顺光水滑的貂裘,呆立在那里。
突然那似乎从来不开的门,轻轻地开了,柯灵竟然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