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聪明看着那如两个大眼睛,整个门似一张人脸的府门,嘴角绽开一丝微笑。
虽然我是江南人,但我的童年最初时光,是在这里住过的。
我的父亲在这座府里去世。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呢?
孟聪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又看了一眼大门。
这是他自己的家,他娶亲生子本来都应该在这里。
但如今,儿时的一切恍若隔世。但那仅有的父母之爱的温馨,在他心里却永远挥之不去。父亲之死的秘密不解开,他永远不会将这座府第当成自己的家。
他转身向京城最有名的馆子饕餮居所在的街上走去。
“这位小哥有请了。”孟聪明非常有礼貌地对柜上的伙计道。
伙计听到孟聪明的口音,知道不是京城人,便道:“这位客官,刚来京城么?想用些什么?”
孟聪明客客气气道:“请将贵酒楼的清蒸鱼,红烧鸭和炕肘子各装一份。碗糕和玫瑰饼也各装一份。八珍豆腐羹一份,配上明炉,送到宫外西街孟府上去。”
伙计眨眨眼:“这位客官,对我们这里的菜很熟悉呀!是给老人家用的吧,看您要的都是酥烂好克化的。”
孟聪明微笑道:“是的,家里老人快八十啦,牙口不好,想他多吃一点有味道软和的。”
伙计急忙飞快点了单:“您可真是孝顺。一会儿给您送府上吧,客官自去行事,不用在这里等。”
孟聪明笑道:“我没有什么事,去旁边菜店买些青菜再过来。”
伙计又陪笑道:“您真细致,点的菜里没有素菜。叶子菜若在这里做好送到家都塌了,抱不住汤。自己买了快火炒,最好。”
孟聪明先将钱付了,便出了饕餮居。却看到寒风中一个衣衫单薄褴褛的十三四岁男孩,正在街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为了取暖,他破衣服上又披着草席,头发又长又乱又脏,还粘着草屑。
看到孟聪明出来,他将眼光移向其他地方。
孟聪明一时没有多想,他急着去买青菜。昨天和今天的时间都要给孟洪,让老人踏踏实实顺心一下,明日他就有重要的事情去做,恐怕不能再陪老人家了。
他准备一会回去吃过饭,就去市上买个僮仆照顾孟洪,却又犹豫,怕不保险。毕竟他不在的时候,只有僮仆和孟洪在,必须牢靠才行。
他走过那个男孩,只觉得他虽然很脏,却在经过的时候捕捉到他一双又黑又亮如潭水般深的眼睛。
孟聪明似乎无意地扔下一文铜钱,那男孩迅疾地接住。
孟聪明打量着他:“练过?”
那男孩的眼睛透露出一丝倔强和提防。
突然将铜钱又扔在地上。
当啷啷地响着,铜钱滚向远处。
孟聪明笑了一下,走过去将铜钱拾起来,放到身上。
不一时他买了几种青菜,让菜店用草绳系好,又回到饕餮居。菜也已经都做好了。他要的多是炖菜、蒸菜还有糕饼,做起来容易。
伙计用一个挑子一头挑着饭菜,一头挑着小火炉,让孟聪明拿着糕饼:“这个您费神拎一下,放在食盒里反而捂坏了,到家热热便好。”
孟聪明道:“明白。”
于是一手拎着菜,一手拎着糕饼,和伙计一起往宫外西街走。
突然,一个黑影蹿了过来,一把抢走孟聪明手里的糕饼。
以孟聪明的身手,根本没有和来犯抢夺,任由他抢了去。
伙计叫起来:“哎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那黑影却蹿到路边,急不可耐地吃起来,两口就噎住了。
孟聪明将菜让伙计拿着,走过去,果然是之前看到的男孩。他一边噎得咳嗽,一边抓紧糕饼,往后退着。
孟聪明看着他:“练过?”
那男孩好不容易将噎在胸口的糕咽下去,不回答孟聪明的话,却又一大口咬了下去,一个糕饼瞬间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
孟聪明对伙计道:“小哥将担子先放在这里,再取一份糕饼,一并受累直接送到孟府,烦情帮我家老人将菜热上,我耽搁一下就回去。”
伙计乖巧地道:“是了您呐!”
又看着那男孩:“不是常在我们酒楼门口的乞丐呀?你好好要,还能不给你吃?我们酒楼从老板到伙计都是大善人。”
那男孩将一个糕饼吞完,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倔强地道:“我不是乞丐!他刚才戏弄我,我才抢他的糕饼!”
伙计不以为然道:“难道你不是因为饿了抢的么?反正是没吃的讨……”
那男孩猝不及防一拳打向伙计,那拳竟然带着风声。
伙计吃了一吓,孟聪明瞬间出手捉住男孩的拳头,回头对伙计道:“烦劳小哥快些去吧,不要惹他!”
伙计不高兴地挑着挑子回酒楼,一边叨咕:“脸都饿青了,还不承认是讨饭的,真是!”
孟聪明轻轻将他的拳头放下:“我不是戏弄你,我是觉得你身上有功夫,却穿成这样,必有原因。”
那男孩瞪着孟聪明。孟聪明这才看清,这男孩的一双眼睛,真是又黑又亮,非常清澈。和他的打扮完全不相符。
那男孩道:“你的功夫厉害,我看得出来。”
孟聪明道:“跟我回家吧,你的武功我认识。”
到了家,男孩又和小黄同一个程序,孟聪明强迫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将他那长满虱子的破衣服在火里烧了,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
这时伙计的菜饭也热好了。孟聪明让他一起吃。
孟洪道:“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洗干净了好漂亮的。”
他一夸漂亮,男孩不吭声,小黄却喵喵叫起来。
孟洪开心地笑起来,手脚笨拙地给小黄用鱼汤拌了粥盛到小碗里给它吃。
他显然已经太老了,做什么都是慢腾腾地。
那男孩这才开腔道:“我叫夜拾。”
吃好了饭,孟聪明让夜拾去洗碗,却看他手脚很是麻利。天气冷,孟聪明关照他烧了热水再洗,他洗得很是开心,一边洗碗一边还逗小黄。
孟洪去休息了,孟聪明和夜拾聊天:“你是武功练得不好,还是自己不想练了,跑出来的?”
夜拾愤恨地:“我不喜欢我师父!也不喜欢他教的武功!”
孟聪明笑道:“那师父不错呀,就这么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