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康斯坦斯，又……”

这个自称为康斯坦斯的声音嘶哑又生涩，但是并不是塔灵那种冰冷的合成声，其中带着一丝重见天日的兴奋。一边嘶吼着，一边控制着跪在地上的魔像开始了挣扎，他颤抖了几下，用手撑着地面，拱起背部，试图站起来！

“你别动！别动！”

然而波鲁的喊声来的太迟了。

不知道是康斯坦斯过于激动还是根本就没有听见波鲁的喊声，或者听见了也不打算理会，伴随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魔像撑着地面，渐渐抬起头来。它的动作缓慢而艰难，看起来还有些摇晃，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新身体。

波鲁让康斯坦斯不要动的喊声重复了好几次，然而康斯坦斯毫无反应，只是艰难的试图站起来。波鲁感到有些无奈，只好转向亨德里克：

“大师，要不要控制住他？”

“等等，先观察一下。”

说是这么说，亨德里克的手里已经散发着魔力的光辉，嘴唇喃喃的动着，做好了在康斯坦斯做出有威胁的举动时将它束缚住的准备——安全起见，并没有给它装上武器。

现在波鲁终于有心情观察一下这台真正的战争兵器活动起来的样子了。

它的身体表面并不反光，在这个地面都反射着光线的操作间里，显得古旧又粗糙。但那些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息的无伤大雅的锈迹和伤痕仿佛无声的史诗，述说着它们的战斗经历。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

因为这具魔像，是从几台损坏的同类型魔像上移植过来尚且完好的部件，重新装配完整而成。

它就是同一批，乃至于整个自愿加入魔像群体的战士的代表！

舒展开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战斗魔像努力的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面对着看着他的人群。面孔上的魔力视觉喷发着等离子火焰一般的蓝色光芒，他转过身来，像是一个从历史和传说中走出来的——不，他就是，他就是从那暗无天日的厮杀战场上醒来的战士！

“看样子还保持着理智，没有明显的攻击倾向。”

亨德里克摸了摸下巴。

而朗道冲着波鲁点了点头：“第一次唤醒就能站起来，修理的不错。”

但还没等波鲁有所反应，康斯坦斯——或者说那具魔像就那么猛然跪了下去，陷入了沉默，连魔力视觉的光芒都消失了。

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这是怎么了？”

亨德里克茫然的问他身边同样一脸茫然的朗道，然后两人同时看向了波鲁。

“大概是充能器里面的魔力用光了吧。”

波鲁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是喊他别动了吗，这次唤醒本来只是打算进行对话确认灵魂状态的，并没有准备足够的魔力让他起来走几步啊。”

一个压抑的笑声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这笑声充满了感染力，很快，笑声就汇成了河流，变得越来越放肆，在这个穹窿的空间里回荡着。

于是即成功又没有成功的首次唤醒就在康斯坦斯试图站起来的时候结束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第二次的唤醒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到充能器完成了第二次充能时，许多块涂着文字的木板已经放在了魔像的面前，上面用多种语言涂着一句话：“能源不足！不要乱动！”

当魔像面庞上的蓝光再次点亮的时候，它首先注视着这些木板，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像站在不远处地人群：“你们是谁？”

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戒备。

亨德里克走上一步，高声说到：“我是奥勒留大法师的学生，亨德里克，欢迎回到星岛，上旦泽的领主，康斯坦斯阁下，我曾经见过你。”

“我在星岛？”

“是的。”

“奥勒留呢？”

“老师已经实践了他的诺言，为他的信念战斗到了最后。”

康斯坦斯用他那喷发着蓝光的眼睛盯着亨德里克看了一会儿，才用低沉嘶哑的声音说：

“哦，那你还活的够久的，我都有些看不透了。大空洞又被突破了？”

“最近都没有。”

“星岛还信守着它的诺言吗？”

“一直如此。”

“那你们把我叫起来是做什么？节约资源懂不懂！我只要站起来，一分钟就要消耗4块标准水晶，现在用掉了，发生战斗的时候不够怎么办！”

康斯坦斯像当初教训小学徒一样对着亨德里克吼了起来。碍于辈分的亨德里克也不能对他老师的战友如何如何，只好硬着头皮解释目前并不需要康斯坦斯加入战斗这一事实。

亨德里克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让康斯坦斯搞明白，现在唤醒他并不是需要他现在就上去砍怪：“所以说，目前的唤醒只是维修的一个步骤。我们争取分批把所有因为受损而沉睡在黑暗中的魔像战士都唤醒。”

“有这么多资源吗？当初就是因为维修魔像的资源越来越紧张才导致能够投入战斗的魔像越来越少。以至于越往后损失越严重。”

康斯坦斯的语气越来越严肃：“你别忘记了，由我们控制的魔像战斗力虽然强，但是当初我们就把后勤拖崩溃了。每次战斗出击消耗128块标准水晶，你能保证修好了之后能供应的上？对了，刚刚我忽然又黑回去了就是因为能源供应不上吧？现在还让我插着这么多线缆趴在这里不能动，看样子你的老师曾经心心念念的魔力压缩技术并没有得到突破。”

“惭愧，确实是一直没有时间进行深入研究。”

“算了，看在你们守住了大空洞的份儿上，我就不多说了，那现在告诉我，我之后是就这么醒着，还是继续沉睡？说实在的，就这么趴着不能动，也就比躺在黑暗里稍微强了那么一丁点！”

说到这里，康斯坦斯激动起来，他抡起拳头砸了一下地面，然后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

看起来魔像又陷入了黑屏状态。

等到第三次唤醒的时候，康斯坦斯已经完全不敢动了。

如果能醒着，谁又愿意回到那漆黑的地方？就算嘴里说着只强了一丁点，但是一丁点也是强啊，对早已绝望的他来说，如今的局面已经让他感到了惊喜！

但是他的怒火并没有因为醒来减少：“这回是谁修理的？这XX什么手艺？一动就黑，一动就黑！我是中了石化还是怎么样？完全不能动啊？XXX！时时刻刻要注意，比躺着还累！”

“不要怪小家伙，他并没有重新给你造一台魔像的能力。你的身体是由和你同一批的魔像中的部件拼合起来的。”

康斯坦斯低下头，扫视了一下趴着的自己的新身体，叹了一口气：“这条腿，是马尔默的吧，这道伤痕我记得。这只手……啊，想不起来了。”

看得出他想要抬手敲敲脑袋，只是在最后关头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他又沉寂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似乎损失了不少记忆。在黑暗里的时间太久了，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个人了。”

“但是很高兴看到你还保留着基本的理智，你钢铁般的意志让人赞叹。”

“钢铁？钢铁也会腐朽，只不过意志不坚定的家伙早就死了。”

康斯坦斯偏过头扫视了一下人群。

“小家伙？在我看来你也是小家伙！让他出来，我想见见他。”

亨德里克招了招手，波鲁只好大着胆子走到了亨德里克的身后，对着康斯坦斯行了一个礼。然后挺起胸膛，面对着那让人睁不开眼睛的蓝光。

蓝光在波鲁的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移开。

康斯坦斯似乎也没有想到看到波鲁这么一副年轻的面孔，他停滞了一会儿才做出了反应：“就是他？把我从沉睡中唤醒，还给我东拼西凑了这么一部让我不太舒服的新身体的就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会造魔像的炼金术士都XX死光了吗？”

看来他当领主时养成的脾气和脏话并没有随着记忆一起消散掉。

感觉自己受到了鄙视，心里有些生气的波鲁在心里吐槽：“这XX还真是个祖宗啊，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