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次站到建国面前,建国倒是意外了。
“我以为你会躲起来!”建国竟然有点佩服他。
罗弋笑的漠然,“与其你追我赶,不如做个了断。”
韦觉也走了上来,“束手就擒吧,你应该知道你的劫数到了。”
罗弋冷冷看着韦觉,这么多年这个老和尚对他紧追不舍,不肯放过。
“你们这些自诩为人间正道的,能比我好得了几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你害了那么多人,还在这里恬不知耻。”
“用我自己的方式生存有什么错?”
韦觉知道他的心性不会改变,双手合十,道:“你本身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罗弋狞笑:“可我还是存在了……”
说完,他扬手化出钢针。
韦觉退后一步,建国出手和他过招。
罗弋知道,今天这个晚上,就是同他们的背水一战,尽管胜算没那么大,他也要放手一搏。
建国也不想再拖拖拉拉,直接对他下了死手,他打算先杀死他,再单独复活罗弋。
金小姐远远走向这边,看着罗弋和建国打斗,各自出手狠毒。罗弋咬伤了建国的肩膀,建国一掌击在他的天灵盖。
血顺着罗弋的头发流到脸上,罗弋依旧不服输,恶狠狠反击。
建国使出全力跳起朝他天灵盖又是一下,罗弋整个人跪在了地上,脸上全是血,韦觉借机把摄魂针刺入他的额头,针在他的眉心晃动,魂魄摄取得依旧吃力。
金小姐走过去,伸出手去唤醒罗弋的原本得魂魄,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楚信口中吐着鲜红的血,哈哈大笑:“你们看到了!是他自己不愿意醒来!”
建国起身拿出一个钢钉一样的东西刺入天灵盖,“那就先送你上路了!”
楚信双膝仍跪在地上,手中的钢针落了下来,带着不服输的笑看了一遍他们,仰天喊了一句:“罗弋,你这傻子!”
随即眼眸失去光彩变成灰色,整个人倒在地上,那颗有残缺的黑色珠子,从他胸口滚落了出来,散发着幽幽的光忙。
建国看着他终于失去知觉,眼神中有几分伤神。
韦觉朝着那个珠子拜了一拜,小心翼翼地把它拾起收一个盒子中,贴上了封条。
几十年了……他终于重新拿回了珠子,挽回了自己多年的过错,只可惜大宝光寺早已经不在,终究是没有完成当初主持的交代……
金小姐一直看着地上的罗弋,韦觉站起身,“罗弋生性良善,你又何必执着,不如一切随他去……”
金小姐走上前,把手放在罗弋额头,他的意志无论如何都唤不醒,原本想他一辈子沉睡,可如今他这个模样她再次动摇了。
建国平静说,“他不该骗你,但平心而论你又何苦让他按照你的意愿活着。”
金小姐看着地上沉睡不醒的罗弋,问建国:“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你会不会对他真心以待?”
“他一直都是我的朋友,不管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他都是我朋友。”
金小姐扭头看着建国,“你师父毕竟死于我手,你真的能做到不迁怒于他?”
建国语气平静,“我和他相识了十年,如果做不到早就下手了,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你是你,他是他。”
金小姐突然笑了,手中多了一样东西伸过去递给他,“这是经书的最后一页,物归原主。”
听到这句话,建国眼中露出惊异,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把最后一页经书还给自己,不敢伸手去接。
“怎么,你师父的遗物你不要了吗?”她问。
建国看着他,“你不怕我完全练成了上面的内容找你报仇?”
金小姐语气一片淡然,“希望你有那么一天……”
说完,她上前一步去查看罗弋的伤,罗弋依旧没有意识,似乎仍旧是个空壳。
地上的罗弋一直闭着眼睛沉静安然,建国念了一段咒语,把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闭上眼睛。
试图去查看他此时的意识在哪里。
当发现罗弋果然封闭了自己的意志,想起刚才楚信说的话,不禁叹口气。
建国快速施法,进入了罗弋的意识之中,发现在他意识之中是幼年时的记忆。
建国走在一座座大宅门前,来到了罗弋幼年时的家宅门口,此时的幼年罗弋正坐在门边。这是罗弋的一段记忆,大概是留学前夕,罗弋坐在家门口,建国看着他的模样,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他施法让自己换上了曾经的袈裟斗笠,整张脸被遮住,建国来到门前,问道:“这位小施主,在门口做什么?”
幼年罗弋低头正在编草,听到他的话扬起头,用稚嫩的语气说:“我在编一只蚂蚱。”
建国问他:“你看起来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
孩童眼神透出失落,“父母想让我留洋,那么远……我不想去。”
建国一笑:“这未必是坏事,出去能涨很多见识,比呆在家里强。”
“我总觉得他们不想让我呆在家里……他们眼中我好像是一个多余的人。”幼年罗弋托着腮帮子。
建国说:“或许很多年后你会知道,这是在为你好。”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在远处叫了他一声。
“建国!”
是罗弋,他站在了建国的身后,穿着当年留学的服装。
那个蹲在门口的幼年罗弋已经消失了。
建国回头看着身后的罗弋。
“为什么不肯醒来?”他问。
罗弋望着建国,“你又何必来找我。”
“带你回去。”建国说。
他看看周围林立的府邸和道路景观:“人不能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回去接着喝血为生吗?我已经累了。”罗弋平静地说。
“你是因为累,还是不敢面对现实。”建国纠正他。
“我知道你一直愧疚于自己掠夺了族人的性命,可那已经发生了就要面对现实,想办法好好活着!”
罗弋看着他,“真正去做的时候很难,况且我也不想再参与你和她之间的恩怨。”
“我知道,我和金小姐的关系让你为难,如今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不必做那些毫无意义的选择,我已经把你和她分得很清楚,复仇之路遥遥无期让我自己去面对。
我已经活了这么久,难道是非曲直能分不清?断然我和她有仇,但你始终是我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和她的恩怨,不会再让你左右为难。”
罗弋听他说这些,一直沉默。
建国接着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早就发现了,你喜欢把很多事情的原因归在自己身上,给自己施加无限压力,可有些事情不该你承受!”
“但是很多事情是因我而起。”罗弋说。
建国叹口气,“前几天我遇见了马小柠,她给我讲了过去的事,当年她和师兄们也是一时冲动才伤了你,这么多年她一直愧疚。”
罗弋听到马小柠的名字,心中有些动容,那些山中颠沛的生活是他不愿再面对的记忆,当年他遇见马小柠以为看到了曙光,却没想到被围攻。
当他从阵中跑出来,眼中全是鲜血,他本来有机会杀死他们,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当时的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妖怪,驱魔人对付他天经地义。
所以万念俱灰的他逃回了森林之中,只觉得天昏地暗,那个时候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样活着有什么用?这样活着有什么用!
血顺着手指流到了胳膊上,他跪在地上,泪水混着伤口里的血一块儿流出来,滴在林中的落叶上,他恨自己,同时也恨母亲。
一双脚出现在他的前方,他抬起头,是一个穿着白衣的怪人,不,或许他不是人。
它穿着白衣长袍,身上有一根根羽毛,却长了一张动物的脸,非常的丑陋诡异,万念俱灰的罗弋看到这样一张脸并没觉得可怕。
那个穿白衣服的怪物问他:“伤心了吗?是不是经历了非常痛苦的事。”
罗弋没有回答它。
那个怪物说:“你刚才发生的事,我能看到,想必这段记忆会让你时时痛苦……不如把你的这段记忆送给我,我最喜欢收集人世间悲伤的故事。”
“可以把这一段忘掉吗?”罗弋问它。
“当然可以。”那个丑陋的人递给他一个野果。
“我送给你一个果子,你把你这段记忆送给我。”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罗弋已经淡然了很多。
当初的事情都恍如隔世。
建国站在他面前,“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去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那时候你在想:倘若能多活几年就好了,20多年的人生充满遗憾。可是如今你有了永生的身体却变得这样消极,这难道就是你当初的想法?”
罗弋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记忆中的这些景象,看着古朴的一砖一瓦。
“你说的没错,梦总归是要醒的。”
夜色中,罗弋睁开了眼。
建国把手从他的眉心拿开,看他终于醒来露出几分欣慰。
韦觉在一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建国看了一眼金小姐,“我已经把我想说的话都跟他说了。至于你们母子间的恩怨,该怎么处置他我想你已经有了答案。”
说完便与韦觉离开。
罗弋睁开眼看到了金小姐,之前的事如同做了一个长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