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当空,谁敢直视太阳。
费兰特突兀的想起了一句曾经听说过的话,可站在他眼前的那个人,就是太阳。
没有刺眼的光芒,只有扭曲的空气,阿莲娜站在沙丘的枯树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费兰特,眸子中带着一抹不明意义的神色。
“在你全部都想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好久不见,费兰特。”
费兰特点了点头,摘下腰间的红宝石长剑,当做木杖拄着,一步步的走上沙丘,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记得你以前从不知野心为何物,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新的世界,净化后的全新世界,费兰特,你我可以连手。”
费兰特笑了笑,站定在阿莲娜的身前,直起身的他要比阿莲娜高两个头,恐怖的高温烤的他面颊通红。
“看着现在的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我,在西尔斯王宫,你我大战时的我。”
“你我目的不同,只是执着类似罢了。”
“你那是偏执阿莲娜,癫狂和偏执已经遮住了你理智的光辉,这就是你认为的光明么?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莲娜的眼睛有了刹那的失神,但旋即恢复正常,整个人倚靠在身后的枯树上,撩拨了一下挡住眼睛的头发。
“你又何尝不是,我不应该抱有幻想能说服你,以前已经回不去了,倒是你和你的两个儿子,做的很好,有其父必有其子。”
费兰特嗤笑一声,对于索斯特在心中的位置,他的确很复杂,但记忆归记忆,一世归一世,对他来说,在情绪上,更愿意把索斯特当做朋友。
“当初……我们也是朋友。”
“在你当年率兵占领霍诺里斯,登上王位的时候,我也这么想。”
费兰特挠了挠身子,高温让他的伤口有些发痒:“那你还记得之后我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么,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去阻止我么?”
从始至终,费兰特都希望能够用言语劝回曾经的阿莲娜,可让他失望的是,阿莲娜现在已经油盐不进。
“你走吧,下次在战场上遇到你,光靠那个巨人拦不住我的。”
阿莲娜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冷漠,下了逐客令,可费兰特却没有动,依旧忍受着高温站在原地。
“阿莲娜,老师如果知道,他一定不希望看到这种场面。”
“老师……祂已经死了,否则当年就应该出面阻止我们。”阿莲娜笃定的说道。
…………
此时,外界的决明刚刚从一家火锅店出来,吐出一口哈气,用手拍了拍肚子。
…………
阿莲娜的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身后的枯树骤然化为灰烬,慎重的盯着费兰特的双眼。
此时的费兰特周身毫无气势,表情僵住,但他的眼神却仿佛换了一个人,勾起了阿莲娜久远的回忆。
费兰特‘目光’平静的看着阿莲娜,嘴唇轻动,缓缓吐出一句:“什么是光明?”
轰!
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将整片沙丘融化,仿佛炼狱。
费兰特深吸口气,眸子恢复正常,眼看着飞快后退,转瞬间又飞快朝他冲来的阿莲娜,无奈的将长剑拔出。
剑身上的缺口那么明显,仿佛是在等待着一次复仇。
“阿莲娜!让我看看真正的太阳!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是你我第二次交手,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笼罩在白色火焰中的阿莲娜圣洁而威严,带着无法阻挡的磅礴气势一路前行,连脚下的黄沙也被融化出了一条沟壑。
而年迈的费兰特持剑而立,炙热的狂风吹的他胡子乱飞,但眼神依旧坚定。
时隔几千年,宿命的二人再次纠缠到了一起。
…………
青州边缘,空间开始扭曲,复杂的线条凭空出现,巨人等人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索菲娅着急的向前走了两步,四处张望,可迎接他们的只有烈日坠地般的高温。
“不在这里!”
“应该就在附近了。”巨人点了点头,“感应扫描中,费兰特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
“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么?”艾佛妮问道。
“没办法,从他醒过来以后,他的存在一直处在一种模糊的不稳定状态。”
说着,蓝色光膜厚实了几分,空间一阵扭曲,众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而青州腹地,原本的沙丘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坑,燃烧着火焰的巨坑。
费兰特在坑底踉跄了一步,吐出一口鲜血,强行用长剑支撑起了身体。
饮过一口湖水终究不是决明附体,哪里真能比得过拥有太阳权柄的阿莲娜。
脚下的土地有些发软,也许用力就能踩出一脚岩浆,费兰特吸了口气,双手再次握紧了剑柄。
飘在远处半空中的阿莲娜眯着眼,看着悍不畏死的费兰特,心中有了一丝迟疑。
‘费兰特这一世终究是个人类,不可能拥有这种力量,还有那熟悉感……是老师!不!不是老师,是费兰特得到了老师的力量,否则老师应该已经出面了……’
阿莲娜思绪万千,完全没有想到决明态度的她笃定了费兰特的力量来源,然后慢慢的举起了双手,一轮小号的太阳凝聚,逐渐出现在她的头顶。
而在费兰特的眼中一切都消失了,天空,大地,阿莲娜都消失了,唯一只剩下那一轮当空烈日,狂放的光芒充斥了他视线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不到烈日正在接近,只能感受到逐渐升高的温度,鲜血从嘴角流出瞬间就被蒸发,身上的衣服也燃烧殆尽。
费兰特就这么站着,握着属于自己的长剑,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就在这时,一抹蓝色的光芒出现在视野中,恢复正常体型的巨人一个跨步挡在了费兰特的身前,索菲娅和艾佛妮站在他的手心,被拢在了胸口。
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默片一样,附近所有的一切像风吹黄沙逐渐泯灭。
强大的力量摧毁了一切,费兰特被巨人挡住,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在下一秒,黑色的影子在光芒之下流窜,一道带着诡异纹路的蜂刺穿胸而过,直奔巨人的胸口而去。
一前一后,黑暗与光明化作两炳长剑,击中了巨人胸口后背的同一位置,到这时,刺耳的金属声响和噼里啪啦的电击声才传了出来。
巨人自苏醒以来,双手第一次出现了颤抖,强大的力量场瞬间扩张,逼退了长剑,他一把捞起费兰特,空间扭曲,消失不见。
而此时,空中的一轮小一号的太阳,才刚刚落下。
…………
亚特兰界,特里亚
办公室中,索斯特操作着新安的电脑,很是满意如今的工作效率。
随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负责线报接收的一位下属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喘着气站在了索斯特的桌前。
“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老板,元界出事了,元界青州地界爆发了强大的能量波动,我们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大半个青州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索斯特眉头紧蹙。
“就是……没了,消失了……还有,在我们的人赶回来的时候,另一路线报也恰好赶到西陆。”
说着,下属心情忐忑的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作为情报人员,老板和那位的关系他也略知一二,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索斯特一脸疑惑的接过纸条,吐出一口烟气,旋即夹着烟卷的手便愣在了半空中,纸条上字迹分明,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费兰特与未知敌人在青州交手,大地崩裂,费兰特已确认死亡。”
寥寥青烟消散在空中,办公室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下属的额头渗出冷汗,从索斯特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许久之后,索斯特将攥着纸条有些颤抖的手放下,吸了最后一口香烟,寒冰蔓延将烟头熄灭,在垃圾桶中砸出一道破碎的声响。
他缓缓起身,浓烈的烟雾从口中吐出,让身前的下属看不清他的表情。
“通知夜舒吧,出去吧。”
“是。”
下属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逃命一样的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索斯特一个人沉默的看着桌子上的纸条,有些喘不过气。
没过一会,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一位研究部的研究员打了个哆嗦,惊疑的走进了如同冷库,覆满寒霜的办公室。
“怎么了……”索斯特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板……天文台那边传来消息,太阳移位了。”
“我知道了,出去吧。”
…………
元界,江南城
堂屋中,巨人板正的坐在椅子上,身前的蓝色反应炉旋转不止,后背处却有着破碎的伤口。
伤口上不时会迸发出一簇火花,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无数细小的金属蜘蛛,正在一点点的修复着他的身体。
艾佛妮从侧屋走出,沉默的坐到巨人身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死了。”巨人闭着眼突兀的说道。
“没办法救活了么?”
巨人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这就是神明么?总和我们普通人过不去的神?”艾佛妮嗤笑一声。
“她们不是真正的神。”
“可她们杀了我朋友……朋友……大个儿,你现在能动么?”艾佛妮突然跳了起来。
“还需要一点时间,你想带他去找费兰特?”
“对,有你的知识和费兰特的实力,一定能救活他!”
巨人刚想开口,可却突然愣住,抬头借着敞开的屋门望向天空。
“来不及了……你还是先去陪陪索菲娅吧。”
说着,巨人起身走到院子中,消失不见。
…………
现在的迷雾战场依旧有着稀薄的灰色雾气,元界的战火连天让这里萧条了不少,只有索斯特的生意依旧在靠着特殊渠道进行。
可今天让所有人惊异,甚至西陆的大部分目光都投向这里的是,这片交界地带的迷雾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下一轮并不闪耀的太阳。
有人望了望东边,又望了望西边,惊恐的指着天上的太阳喊道:“第三个太阳……这是第三个太阳。”
而高空之上,晶壁之下,阿莲娜和朱莉安静静的漂浮在这里。
朱莉安抬手敲了敲厚实的晶壁,又将脸凑过去,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不用看了,老师设下的,谁也突破不了。”
阿莲娜不带感情的说着,同时双手高举,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两颗太阳偏离原有的轨道,逐渐接近。
“怎么样,杀死自己的朋友是什么感觉?”朱莉安笑了一下。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艾妮塔的死难道没有你的关系?”
朱莉安不以为然:“两个神位加身,这次你要是成了,威尔斯那个死神也拦不住我们。”
阿莲娜闭上了双眼,没有再和朱莉安扯皮,一心一意的操控着太阳。
而在地狱之中,威尔斯和蝶儿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陷入沉睡的费兰特的灵魂,对视一眼。
“你看,她们会毁了这里,到时候他们会冲进地狱将一切破坏,重新来过,我说过了,布兰迪已经死了,没有轮回,他就在你的脚下。”
蝶儿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看着红色火焰一般飘摇的花海。
“那就随你便了,照看一下他,我得出去一趟。”
说着,威尔斯化作一团黑雾,离开了地狱。
…………
海城伊多瑞斯
夜舒吹着海风,不停的给身边的追随者讲解着自己的理念,随着新宗教的传播,夜舒逐渐发现,单纯的教人为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因为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性也是复杂的,所以在做一个决定之时,会受到外界的各种因素影响。
所谓身体力行,夜舒的思想也开始慢慢扩大,以不同的例子带入自身,告诉人们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怎么选择。
这座城市本该是海神教会的主场,可现在已经没有谁能阻挡夜舒的传教了,人们心中认定了这样一位死而复生的神迹。
海风吹拂,夜舒微笑的等待着另一位追随者的询问,这时,一个身穿皮夹克的男人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然后消失不见。
耳边传来了追随者的询问:“导师,我们在向主祈祷结束以后,是不是应该有什么说法作为结束语呢?导师?导师?”
夜舒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呆呆的看着纸条上的消息,深吸口气,将纸条揣进怀里。
他突然有些想念几年前父亲经常赶他出门时的喝骂,也想念母亲给他夜间留门时的关心。
门外就是夜宿街头,门里就是父母和家。
“导师?导师?”
“啊?结束语?有,阿门。”
“阿门?”
追随者呢喃了一句,还没等他细想,街边传来了阵阵惊呼,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看着那轮明日以不合常理的速度,渐渐向西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