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不愧是上古之时都排的上号的凶兽,哪怕如今并非真身,但在这绝境一刻,依然爆发出可怕的威势,化身千万抗衡剑阵之威。
但如今的朱厌即便有一身铜皮铁骨,但距离金刚不坏还差太远了,不可能无视仙剑的伤害,更不用说在剑阵加持下的仙剑锋芒了。
一个个凶兽朱厌都被数不尽的剑光绞杀,割皮、削肉、斩筋、剔骨……
一旦有支撑时间较为久的朱厌妖身,立刻就会引来更多剑光加身,好似无数把青藤仙剑闪现斩落,妖气和血肉几乎同剑气和剑意交织在一起。
在剑阵这种绝天灭地的可怕威能之下,朱厌根本还没够到计缘,被迫只能竭力自保。
这其中,有一个朱厌身上的妖气和剑阵中的剑气同样璀璨,虽不断被仙剑割得皮开肉绽,但却始终屹立不倒,哪怕在这种时刻,也不断咆哮着攻击往来剑体。
“吼——”
“砰砰砰砰砰……”
朱厌每受一次伤,身上的妖气居然会更加剧烈一分,无尽的元气和生机在此刻朱厌的妖躯中翻腾而起,每一次受伤都会在极快的速度内愈合,虽然根本不如受伤的速度快,但愈合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这种愈合根本无法完全消弭留在妖躯身上的剑意和剑气,但朱厌仿佛任由这些剑气在体内左突右撞,用超乎想象的生命力硬抗这一切。
朱厌身上所有能拿出来的宝物已经全都祭出,有的还在竭力为主人抵挡剑阵锋芒,有的早已经彻底损毁被剑阵锋芒搅碎。
而只有在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朱厌才会不惜一切,竭力击碎一座山岳虚影,制造出一阵威能同样恐怖的爆炸,或者直接用点爆一件宝物带来冲击,以此抵消部分剑阵威能,为自己赢得哪怕那短短一瞬的喘息之机来调整身体。
“嗬,吼——计缘,你杀不了我的——杀不了的——”
朱厌血肉翻滚的面部显得狰狞又恐怖,一双眼睛怒视计缘真身所在的方向,口中发出沙哑但令人惊悚的大吼。
“噗噗……”
但下一刻,不知道多少柄仙剑划过,朱厌双目顿时炸裂。
“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厌惨叫中捂住双目,一些妖血迸射之后想要飞回却在一瞬间被剑光搅碎,但朱厌却还在笑,既是惨笑又好似讥笑,仿佛对自身此刻的惨状浑不在意。
计缘知道,朱厌这是在压榨他自己的极限,从体魄到神魂,从妖元到生命力,从珍藏到自身的本源之力等一切的极限。
“呜啊——计缘,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朱厌此刻已经完全疯狂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得过去,什么左无极,什么黎丰,什么天地之道,什么执棋破天,他现在已经被无尽怒意所笼罩,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朱厌,势必诛杀计缘!’
计缘在此前已经将朱厌摆到了非常非常高的高度,可如今朱厌的这份承受力和可怕的生命力,依然是完完全全超乎了计缘的想象。
但计缘从降临这个世界开始,就时常面对强于自己的事物,一次次崩塌世界观的同时,更无时无刻没有被天地劫数的压力所笼罩,承受压力已经是计缘的本能,保持冷静已经是计缘的本色,如今更是看淡自身而重天地众生。
计缘根本没有思考什么朱厌能撑住的可能,更没有去思考什么自己迎来的后果,甚至他此刻竟然都已经不再思考正在对敌这件事,反倒是借此机会思考着剑阵的完善。
哪怕字灵和青藤剑多年来朝夕相处,二者更是同出一源,但毕竟剑阵的设想和衍化并不久远,要推衍剑阵,有什么样的机会能比得上此刻?
计缘好似化身为二,真身所立之处,他不断催动法力,不断主持剑阵绞杀朱厌,而在真身之外,天地法相仿佛一个旁观者,屹立在这一片天地之间,看着计缘冷静应对,看着朱厌戾气冲天。
渐渐的,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其他色彩,除了朱厌蕴含生命力的赤红妖气,剩下的就是剑阵带来的无尽寂灭锋芒。
而在这一片苍白的寂灭之中,居然开始衍化出某一些新的色彩,大地上仿若出现了生机,天空中仿若出现了流动的霞光……
这种生机和朱厌那暴躁且充满戾气的生机不同,显得很柔和,这种霞光和朱厌赤红夸张的妖气不同,显得很灵动,很多色彩甚至和朱厌此刻的变化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而更多色彩是朱厌没有的……
青色婉转,绿意盎然,红艳似火,白虹日月……
种种变化同样自四极开始,向中间演变,所过之处并无什么璀璨的光辉,好似一道道绝美色彩,时而单独为雾,时而汇聚为流动的彩虹……
大地的一片漆黑也是画卷构成,但这幅画其实不是计缘画出来的,其真正的本体,竟然是獬豸画卷,只不过被计缘粉饰过而已。
自讨论朱厌可能采取的行动到如何设套,再到将朱厌捆在陷阱之中,以及之后计缘和朱厌的应变,一切的一切,獬豸都看在眼里。
但此时此刻,獬豸只觉得心惊的同时更加心悸,自上古而至今日,獬豸从来没觉得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是可怕和胆寒的,哪怕曾经面对号称妖皇的大金乌,虽实力对比悬殊异常,但左右不过一败或者一死。
可是此刻,獬豸心悸了,或者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惧怕,他惧怕的并非在此等绝境下骇人心魄的朱厌,反而是一直温文尔雅,相信真善又奉行自身仙道的计缘。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计缘竟然还能推衍剑阵,更是令剑阵在这极短的时间内衍化出可能正常情况下百年千年都不能有的变化……
这是何等的令人敬佩,又是何等的令人生畏,獬豸看着计缘简直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仿若浑身过电。
计缘本身对獬豸是没有敌意的,獬豸也感受不到敌意,外界虽然剑意冲云霄,但也不是针对獬豸的。
獬豸之怕,敬畏的是计缘向道悟道之心,敬畏的是计缘对道的领悟和变化,简直好似敬畏天地规则本身。
一片寂灭的剑阵之中,种种色彩的变化愈发随意无常,朱厌的咆哮声已经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他虽然疯狂了,但不代表丧失了理智,一种更可怕的感觉正在接近,这一点他心中已经十分清楚。
但朱厌双目已瞎,哪怕恢复也会立刻爆开,其他五感也同样形同虚设,仅有第六感让他明白绝域将临,只能不断以吼叫怒骂宣泄恐惧,不断催动威能更大的妖法妄图抗衡。
只是在此刻,计缘一口绵长的气息在此刻缓缓吐出,剑阵中的一切杀意都在缓缓褪去,一切色彩也在慢慢消散,先是重新回归寂灭和苍白,然后就连剑意和剑气都开始变弱。
“嗬……嗬……嗬……嗬……”
朱厌沙哑地喘息着,不见完整面目的脸上咧开血肉模糊的大嘴。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计缘,你撑不住了!哈哈哈哈——”
朱厌以沙哑的声音狂笑起来,妖气猛然间暴涨一大截,身躯不断延展,血肉不断恢复,仿佛此前的一切攻击对他全无影响,就连一对眼睛也在慢慢恢复,对上了远处计缘的一双苍目。
这一刻,劫后余生狂喜之中的朱厌却是一愣,计缘太冷静了,他确实能感觉到计缘元气大损,但那一双苍目永远如古井无波,此时却好似带着嘲讽。
“做到这样够了吧?”
淡淡的声音从计缘口中响起,仿佛在询问着谁。
朱厌知道计缘绝不可能是在问他,计缘也从来没用这么缓和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谁?难道还有谁在?’
“呵呵呵……够了!”
沙哑中带着狞笑的声音突然从脚下传来,朱厌悚然低头,却见一片漆黑的大地此时已经化为白卷,有一只狰狞的巨兽匍匐其上……
“獬豸?是你!”
朱厌的怒吼声中,獬豸的声音也响彻天地。
“现在才发现,晚了!”
烟絮般的妖气不知何时已经笼罩天地,原来那一片漆黑竟然就是源自于此,而现在早已化入阵中。
画卷上的一只獬豸在朱厌剧烈的反应之中,迎着强烈的妖气从画卷上一跃而出,扑向了朱厌。
计缘已经将朱厌几度逼入绝境,更是削弱至此,若是这样他獬豸还不能成功,那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