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对恋人，

既不懂得为对方设想，

也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这还算是爱吗？

房车走过迂回的山路，再经过两旁长满密密麻麻丛林的小路后，在一座两层高的大宅前停下来。

跟在王小姐背后，我用心聆听王小姐的字字珍言，「除了佣人和你之外，这幢房子就只有林先生一个人住，当然间中也会有客人到访。大厅内的电话只是林先生和客人用的，而你们用的，就在厨房内??」

我含蓄地环顾四周，即使大白天仍是灯火通明的林宅，比我的家要大出十至二十倍，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而我一家四口却要挤在一间蚊型的房子里，难道这便是公平？还是各有前因莫羡人？

众人走进屋内下层的一个房间内，小王放下行李箱，王小姐像是介绍楼盘单位般向我展示，「这是你的房间，衣柜浴室，」王小姐又走到书枱前，「这是给你用的计算机，紧记要二十四小时开动，方便林先生找你。」

看着这布置一丝不苟可说是豪华的房间，我便不得不呆住了，做梦也没想过当一个看护竟可有着千小姐的优厚待遇，这个房间，简直比我家中的四面墙壁还要大十倍。

王小姐看着我的表情，像看穿我的心事般，「这份工不易干，惟有用优厚待遇把合适人选留下。」

我仍像哑巴般不回答。

王小姐再打开衣柜，「这里共有六套一式一样的制服，和六双白鞋，除了晚上睡觉时间，都得穿上它们。林先生最喜欢清洁，所以制服和白鞋都得每天清洗，只要放到洗衣房，兰姐便会为你安排清洗。」

朝房门一看，身穿白色马姐服的兰姐已站在房门前，并恭敬地向我打过招呼。看见她身上的衣服洁白如新，我更相信林先生是个爱清洁之人。

很明显兰姐是个佣人，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衣服会由佣人代清理，我更开始怀疑自己是到林宅享福而不是工作。但这个怀疑只维持了一刻的时间便消除了，因为我知道表面的幸福并不代表一切，而我来到林宅的真正目的是要把这份不是人人能熬得住的工做好，不是享福。能熬得过一个月的时间再说什么享福吧！

王小姐继续说：「先把新鞋换上，便带你走走整幢房子吧！」

我脚上的不就是父亲刚送给我的新鞋吗？为什么还是换另一对鞋？

王小姐看看腕上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我便要回公司，请快点！」

我只得既无奈又不舍地换上更新的鞋，然后跟在王小姐背后。

王小姐欲步出房门，被小王挡着去路。

王小姐摆出命令式的态度，「行李都放下了，干什么傻愣愣的站在这里还不回到小房子等候？」王小姐对小王的态度明显比对我不客气。

小王固然是比我早为林宅服务，虽说是同样为一个雇主效力，但在一个初来埗到的新人面前被责骂，少不免也会感到尴尬。

但小王不单没有什么难堪的反应，还傻兮兮一脸笑容的擦擦头顶后才退下去。这一幕我都看在眼内，但因为曾领教过陈女士的冷言冷语，我知道当一个人感到无地自容的时候，最想的便是在地上挖一个洞把头钻进去，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所以当下我便推己及人，听到王小姐对小王的责骂声，便马上低下头，只偷偷的看着他的反应。

游了大屋一遍，我很用心把这大房子每个地方都记得很清楚，但令我最留神的，是在二楼的主人房和林先生常到的在我房间旁边的书房。

看到林先生的睡房位置，不禁令我纳罕，虽然房子内都设有室内电梯方便轮椅上落，但既然行动不方便，为什么还要留在二楼的房间，而不搬到地上的房间？

有钱人的心想什么，的确不是我这个平凡的穷人可理解。

在书房内，我看到很多林先生年青时的照片，除了那幅头带四方帽的毕业相外，其他的应该是他在大学时拍下的吧！

看见这些照片，我便知道年轻时的林先生不单相貌堂堂，还精力充沛。有些照片他穿着运动衣，跟不同的外籍同学一起拍的，他们好像是校内的榄球队和网球队。而另一些照片里林先生穿着一些紧身下水衣，有威风凛凛地站在滑浪风帆上紧拉着风帆，又有被大浪紧追着一脸紧张的站在滑浪板上。总之看到这些照片，我会联想到林先生从前是个入水能游出水能跳的运动健将。

从大屋经过一条长长走廊，我们又去到跟房子连在一起、以玻璃天幕作屋顶的室内游泳池和网球场。

看见这标准的游泳池和网球场，我心肠不好地想：「不是说林先生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吗？为什么要那么宏伟的游泳池和网球场？」

首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心底便有这么多的问题，实是我的不对，我不忘提醒自己只是来上班的看护，这里有什么设备是主人的事，根本用不着我操心，也不容我给任何意见。

林宅不单有游泳池和网球场，还有绿草如茵的前后园围绕着庞大的房子。

房子背后，在大树遮掩下原来是一间小屋。

王小姐说：「除了兰姐和你之外，其他留宿下人，小王、厨子、园丁和另外两位负责打扫和洗熨的佣人都住在这里。」

汤伟明曾说过，当一个留宿的私人看护便等同当一个佣人，起初我对他这一番话不以为意，但这回我终于第一次听到自己被归纳在下人的类别，心里便感到有点不是味儿。

小王有他的司机制服，兰姐的马姐衣服亦是制服，当看护的我也有我的制服，只要在林宅，各人都得穿上属于自己岗位的制服，同样为主人卖力，并无阶级之分。

庆幸我早已决定豁出去，这点不悦很快便被克服了，而王小姐更不能在我脸上找到一丝酸涩的痕迹。

这时，我看到小王从其中的一扇窗探头出来，对着我和王小姐挥手。

王小姐也看到小王，马上下令道：「五分钟后我便要回公司，把引擎先开动等我吧！」

军令如山，王小姐好不威风，但看来她对小王特别苛刻。

再回到大屋里，王小姐把我的工作时间表讲解了一遍便离去。

独个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簇新的粉绿色制服裙换上后，摆放好私人用品，再把父亲送的一双新皮鞋珍而重之的包好，我便静静地坐在书枱前，细阅王小姐留下的工作时间表。

单看这份时间表，我要做的事就只是负责林先生的起居和定时送上膳食，为他洗澡这最艰辛的工作有按摩师负责，但这份高薪工作要做的事会这么简单吗？我知道不，这世上根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一瞬间，林先生的起床时间到了，我走到二楼的主人房轻敲房门，「林先生，十分钟后我便会把早餐送上。」

虽然得不到房间内的响应，但我也毫不迟疑地走到厨房。

当我预备把早餐端到二楼时，马上得到兰姐提点，「不要自作决定，先问问林先生喜欢在什么地方用早餐吧！」

如获明灯指引的我，又走回二楼的主人房外，「林先生，早餐已预备好，请问你喜欢在哪里用早餐？」

房门突然打开。为什么林先生不用我的帮助也可从床上坐到轮椅去？

当我作好心理准备，看见开门的人会是坐在轮椅上的主人中年林先生时，我却看见一个身穿薄薄粉红色丝质睡衣、长了一头鬈曲长发、看似比我只稍为年长两三年的女人。

门是打开了，但房内仍是一片漆黑，我还没看到林先生是什么模样，但已禁不住暗叹：「眼前这个女人只有二十出头，为了金钱跟了一个中年林先生，是否可惜了一点？」

女人先伸伸懒腰，再打了一个呵欠，姿态有点像头刚睡醒的猫。然后，又像没腰骨连站也站不稳地倚着房门，再上下打量我一遍后说：「厨子预备的是中式还是西式早餐？」她的声音明显带点沙哑。

这个女人既不是林先生就不是主人了，我有责任要回答她的问题吗？虽然没有，但能够穿上睡衣从林先生的房间走出来的女人，她跟林先生有什么关系，不用王小姐说，我也明白。

女人天生是小器的动物，开罪雇主的女人就等同自讨苦吃，自小便跟陈女士玩心理游戏的我深明这道理，我马上识趣地恭敬回答：「刚才看过的是中式早餐，白粥和油条。」

女人再擦擦眼睛，「告诉厨子我要吃煎蛋多士，叫他多预备一份西式早餐给我吧！」

「对不起，我是刚来上班的看护，请问小姐怎称呼？」

「叫我胡小姐吧！」听到「胡」这个姓氏，我感到面前的胡小姐有点面熟。

当胡小姐预备转身关上房门时，我仍来得及问：「请问胡小姐早餐应放在哪里？」

「外头天气好吗？」虽然胡小姐刚醒来的样子有点惺忪，但圆眼睛直鼻子和有菱有角的嘴唇放在这标准的瓜子脸上，仍看得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我照实报告，「非常晴朗，连一点云也看不见。」

胡小姐忽然变得活泼起来，一脸笑容的说：「到泳池旁一边晒太阳一边吃早餐吧！」

看见胡小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我便想起她是有名的影星胡慧慧，心里又暗道：「想起了，怪不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在银幕上看过的一张脸。」

我再说：「那么我告诉兰姐后，便回来推林先生到泳池吧！」

「由我推他到泳池便可，你好好的安排早餐，我们十五分钟后到。」说罢，胡慧慧便「啪」一声的把门关上。她的态度虽称不上嚣张，但也不算友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