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撇脱，
恐怕是万中无一，
所以我唯一可做的，
便是等待爱的感觉死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我已为林照亮效力两个月了，今天又是王小姐发薪金给我的日子。
王小姐把支票交到我手上，「我想，你是在这个职位留得最长时间的一个，实在教我佩服。」
「王小姐言重，其实也只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已。」难得可跟王小姐说话，我自然不放过机会，「不知上次跟你提及的事，王小姐可有再考虑？」
「当然有，而且还找到更多的数据，来支持他要回办公室工作。」
「是什么？」
王小姐从公文包取出一迭文件，「这是从几家有名的医学院取回来的报告，里面说明，只要病人可重过意外前的生活，他的意志可令肢体的肌肉不易退化，将来发明了新的科技，他便有机会复原。但一旦肌肉开始萎缩，就算有新科技，也于事无补。所以即使每天有按摩师为林先生按摩肌肉，若能配合他的意志，将来时机成熟便事半功倍。」
我感到非常雀跃，「那么我们的计划何时进行？」
「你们在讨论什么计划，说得这么投契？」听到是林照亮的声音，我吓得把手上的数据都掉在地上。
也许王小姐也知道林照亮的脾气有多恐怖，她马上想出脱身的说话：「今天的文件已放在书房内，我也是时候回公司了，有什么事便打电话给我，再见！」
我还没把地上的资料完全拾起来，王小姐已离去了。
我只好故意拖长时间，慢慢地一张一张的把数据拾到怀内，希望时间长了，林照亮便忘记刚才的问题。
只不过一切事与愿违，当我把最后一张都拾起时，林照亮仍没忘记，「为什么你们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快给我看。」而我的心却问：「为什么你今天会比平日早起床？」
有时，我真觉林照亮的脾气像个小孩，什么事都不可隐瞒他，什么事他也要知道。
但这是他拥有的绝对权利，我又怎可违命？
林照亮看过王小姐刚交给我的资料后，问道：「这是谁做的好事？」
既然王小姐都逃之夭夭了，与其两个人捱骂，倒不如让我这个已被骂得习以为常的人受苦好了。
反正也是捱骂，我更索性豁出去，回到房间把之前从网上找到的数据都交到林照亮手上，「这些是我这两个月来找到的数据，是我建议你可尝试回办公室上班，过一些意外之前的生活。」
林照亮的反应如我所料，他大着嗓门说：「别以为是我的私家看护，又或是我的小提琴学生，便多管闲事，你应知道谁是主谁是仆，你怎可事事为我作主？」难道只是主仆而不是朋友关系，我和林照亮之间就不可有关心这回事吗？我不同意。
虽然我已低下头，但仍看到兰姐美姐和淑姐在厨房探头出来，看着我被骂。
「快给我回房间把昨天教你的《小蜜蜂》练习五十次。」
既然目的已达到，捱骂又是预期中的事，我还可做什么？只好听从林照亮的指令，回到房间把《小蜜蜂》拉完一次又一次。
虽然只不过是短短的一首《小蜜蜂》，但经过五十次的练习后，小蜜蜂并没有比之前动听，相反我的颈部和手臂都变得非常酸痛，而左手用作按弦线的手指，更红肿起来。不知在我之前的人，又可有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呢？
房门被轻轻敲响，进来的人是兰姐。
看见我的手指又红又肿，兰姐连忙盛了一盘暖水让我浸手指，「等会再给你涂点药膏，明天便会消肿了。」
但我仍担心，「这方法有用吗？」
「放心吧！少爷小时候每次练琴，练得时间太长我都是用这个方法替他治疗的。」
「原来兰姐也为林家服务多年了。」
「不只我，这里每个人除了你和小王外，每个人都在林家工作了起码二十年的时间，每个人都看着少爷成长。」
「看来林先生是个长情的人。」
「也可以这样说，我们都是林老爷年代留下来的人，而小王亦是子承父业。其实少爷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即使在意外后脾气大了，但对每个人仍非常关心。刚才他一听到你的琴声停了，便马上叮嘱我进来看看你的手指可有受伤。其实单看他愿意教你拉琴，已知道他已把你看成是我们的一分子，你千万不要因为他一时的脾气而辞职。」辞职？我从来没想过。
也许这一代人都被宠坏了，动辄便喊着辞职，所以兰姐也以为我会像之前的人，被骂便立即走。但我可没这样想过，可能就如林照亮之前所说，我没被宠坏吧。
我感到留在林宅比留在家好上千百倍，又怎会辞职？看来我应多得陈女士多年来对我的苛刻，不然今天的我又怎会有这样的能耐。
兰姐又说：「少爷还吩咐今晚你不用工作，让你好好休息，晚饭时我再来找你吧！」世上有这样便宜的事？拉拉小提琴便连工作也不做，我是不是听错？
兰姐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便再说：「是真的，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忙摇头，「不，我怎会不信你，但由谁来照顾林先生？」
「你放假的时候不是由我来照顾他？他不是小孩，既可自己起床又有按摩师为他洗澡，其他的只不过是小事而已。」
「那么麻烦你了。」
「别这样客气啊！平日没事你不是帮我们这帮我们那？要是真正的计算起来，我们岂不要跟你道谢十遍？」想不到平日的举手之劳，竟可为我带来今天的方便，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这么简单。
早上我还没醒过来，房门便被敲响了。
兰姐像是失去方寸似的跟我说：「少爷已起床，你也快点预备吧！」
看看时钟才不过是早上七时多，林照亮为何会这么早？我忙梳洗过便走出房间。他已坐在饭厅用早餐了。
林照亮一见我便说：「快到我的衣帽间替我配好一套领带、恤衫和西装吧！」
林照亮向来只穿便服，为何今天要穿得这么严肃？
林照亮看见我仍迟疑，便再加一句，「建议我回公司的是你，现在又像个傻子的站在这里，想我迟到吗？」
原来林照亮已接纳我的意见，我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不，不，我马上替你办。」
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得到的成功感，若早知今天有这样的成果，再拉多五十次《小蜜蜂》又算得上是什么事？我高兴得热泪盈眶。
走到衣帽间，看着一角还挂满胡慧慧的女装衣服，我的心又不禁忧虑起来。也许林照亮会从工作中得到满足感而脾气转好，但胡慧慧的事实是冰山一角，要是被揭穿了，恐怕林照亮又会再因为她的事情而暴躁起来，到时今天的一切又变成前功尽废了。
但过分忧虑将来，恐怕不是上算，我应好好做妥当下的事。
林照亮那琳琅满目的衣裳，实在教我眼花撩乱，真不知什么配什么才说得上是合适。
我惟有把当中最能讨好我的深蓝色西装、粉红色恤衫和一条鸡蛋黄领带都端出来。
王小姐到来放下文件的时候，看见林照亮已整装代发，脸上也呈一丝兴奋，「看来这些文件，还是待你回公司再看吧！」
换上一身上班服的林照亮，精神焕发的点点头后便命我们一起出发往公司。
坐在房车上，林照亮对我为他挑选的衣服略有微言，他边对着倒后镜边说：「为什么深蓝色西装要配粉红色恤衫？更过分的是还加上一条鸡蛋黄领带，这算是什么配搭？」
这算是投诉吗？但要是这配搭如此拙劣，不穿上身便可，为何要坐在车上投诉？
但都没所谓吧！只要林照亮愿意回到公司上班，再过从前的生活，听到他的投诉我仍是笑意盈盈的对着他。
房车就在一座商业大厦停下来，跟小王合力把林照亮抬上轮椅后，我便把他推进大厦内。
大堂的管理员有礼地跟王小姐打招待，但经过王小姐介绍后，他们的殷勤又马上转到公司大老板林照亮身上。穿着浅绿色制服的我，亦顿时成为受人尊敬的曾姑娘。
走进林氏企业，我方知道原来林氏的生意是著名牌子电器的代理，计算机电视摄录机相机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怪不得胡慧慧当时可火速成为广告天后，单是接拍林氏广告，已足够令她的脸孔在这个城市每个角落出现。
员工看到林照亮，并没有因为他坐在轮椅上而对他投以奇异的眼光，众人皆有礼地向他行礼，我实在想不到这一切跟意外前有什么分别。
把林照亮推进办公室，他便命我坐在一角的沙发上等他。处理过一些文件后，王小姐便进来通知他到会议室开会。
在会议室内，林照亮向员工介绍过我是他的私家看护后，便命我回到他的办公室等待。无所事事的我看见桌上有一本时装杂志，便随手拿起来翻阅。
这是一本男性的时装杂志，里面的模特儿示范了多款不同的西装。看着这些硬照，我马上取出纸和笔，把什么颜色的西装应配什么颜色的领带和恤衫都一一记录下来。
会议大约在中午结束，林照亮决定第一天重回办公室的工作就此完结，于是我跟林照亮一起打道回府。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上午，但重与外界接触的林照亮显得整个人都爽朗起来，脸上更呈现一股与别不同的精神。
回到大宅进午饭时，林照亮竟命兰姐在餐桌上多预备一份餐具，当我和兰姐都以为有客来的时候，林照亮跟我说：「美珊，坐下来跟我一起用膳吧！」
美珊？我不是一向的曾姑娘吗？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呆若木鸡的站着。
「我听兰姐他们都叫你做美珊，你不就是美珊吗？」
我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既然你是美珊，便快坐下来吧！」得到林照亮再次命令，我方战战兢兢地拉开椅子。
林照亮一边吃饭一边跟我说他首天回公司的感觉，像是把我看成是朋友般看待。但虽如此，我仍不知他那难以猜测的脾气何时发作，所以不敢松懈地只在听而没有多说一句。
再者，王小姐的教诲——林先生不喜欢人多言——仍时刻铭记在我心中。
自这天起，我的用餐地点便由厨房搬到这华丽的餐桌上。
心情大好的林照亮，在下午时分多教了我一首小提琴乐曲。
其实，我的手指的余痛仍没消，只不过我实不愿打消林照亮的雅兴，惟有忍着痛把这乐曲学完。
翌日，林照亮同样在大清早便起床了，而我亦在他用早餐的时候，为他安排好要穿的衣物。
我把抄下来的笔记带到衣帽间，依照笔记的配搭把西装领带和恤衫一一地拣出来。
林照亮换过衣服后，露出满意的表情，「这样的配搭虽刻意得有点像模特儿，但已算进一大步了。」
这番话是褒还是贬？怎样也好，看到林照亮满意的样子，我便安心了。
从没想过，我可为老板这样忠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