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点头，王艾却摇头：“我们看的复杂的多，在这个过程里我们每个人都跟着小毛儿的选择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姿态、站位、动作甚至力量来为各种可能做应变。我们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分析各种最可能的未来，并围绕这个未来做最优的准备。这些东西，不是纯粹靠默契、靠感觉，是靠计算。”

“计算，一瞬间的计算？”

“当然不是一瞬间，而是平时，我们的训练时间是比赛时间的几百倍，你看到的在场中的某个局部、某个片段、某个态势，我们在私下里至少演练了几百遍，而像我们这支核心队员稳定的队伍，那就不知道多少遍了。但和比赛不同的是，私下里的演练，有教练的指导、分析，有我们自己的归纳、总结，已经将各种可能都排列了出来。虽然在比赛中因为对手的个人条件、战术情况我们没法在庙算阶段尽善尽美，但起码就我们自己，我们完全的计算过各种选择。这支撑了我们在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头脑更加清晰的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虽然也可以说是感觉，但我们的感觉建立在缜密的计算上，建立在千锤百炼的演练上，正是那些演练给我们形成了正确的、准确的肌肉记忆和习惯记忆，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记者频频点头，见王艾意犹未尽就没插话。

“这种东西体现在外部就是所谓的默契，当然我们也承认球员彼此之间的熟悉很重要，这可以简化计算过程，我知道你的习惯动作是什么，那我就会省略了其他方面的计算。但发生在比赛场上的这个默契，和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熟悉的那个默契还不是一回事儿。很大程度上人和人之间的熟悉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并不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比如有些人就是喜欢和一些损友在一起玩儿，因为只是感觉并没有统计数据。而我们更依赖数据、依赖计算，你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一支数字化的队伍。”

“小毛儿……哦，毛剑卿的这个进球在你的角度，你面临多少种选择？”

“太多了。”王艾笑了一声：“从他下底我跟进就有他地面、高空、半高三个给我的斜传、我可以远射、可以带球中距离射门、可以传球给郜林董方卓或者曲波、或者回传。你看，仅仅是他带球下底的这个过程，我就面临着这么多种选择。当他决定不传中而是带球往罚球区里冲，当他面对拉莫斯、阿尔巴的两边堵截，没有分球选择内切，当他内切面对长与短、传与射而选择了短内切迅速打门时，这几个重大选择前后，我们前场的其他四人，都立刻做出了调整，这种机制的存在决定了无论小毛儿做出什么决定、面对什么情况，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我们力所能及的准备，而这个准备的指向非常统一，就是进球。某种意义上，我过去在国家队进那么多球，都得益于这种场上机制，大家心无旁骛的、专心致志的、又专业精准的做各种配合，侧面提高了射手的成功率。”

“团结。”记者点头一笑：“你又牵引出来一个老生常谈的概念，但做了新的解读。”

“时代不一样了嘛。”王艾也笑道：“过去也不是没有计算，但计算的精准度和我们这个时代不一样。一个是过去不重视文化课、不重视文化学习，大脑的思维能力没有得到我们现在的锻炼，这要么是比赛中的瞬间选择没有我们这么多，要么是选择的速度没有我们快，这都影响了最终的战斗力。另外就是现在的技术条件也进步了，我们有时间、有空间去在庙算阶段对我们自己尽善尽美，形象的说，技术进步帮我们丰富了资料库，脑力进步帮我们提高了关键抉择的实效。”

“你的这些观点似乎也体现在了你那篇争议不小的‘训练心得’里？”

“终于要谈这个吗？”王艾微笑道。

“学术界的事，当然是我们关心的，原本是体育圈内部的一次学术争议，但你选择了到全运会上去证明你的学术理念，这样整件事情就变成了一个有趣的学术新闻。”记者侃侃而谈：“而且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关心你全运会表现的人有很多，虽然大多数是球迷，但我相信因为人数的增加，知识分子在绝对数字上也会很高。”

“okok！”王艾摇头失笑：“我没说不回应这方面，你不用解释这么多。不过，今天谈不到这些了。”

说着，王艾一抬手指着记者身后，记者一扭头发现又是赵旭日，想着今天采访的已经足够多了，以后还有机会也不强求，再一次和王艾握手道别。

“你怎么总和他说啊。”赵旭日一边回头瞅着记者离开的身影一边和王艾并肩走着一边絮叨：“以前我记得你好像就和中央台那些人一起玩儿来着。”

“嗯，还行，感觉还行。”王艾摇摇头没详细说：“咱们几点的飞机来着？”

“就知道上午，开完会应该正好。”

中午时分，中国队代表团抵达了第三场小组赛的举办城市累西腓，两天后将在这里与乌拉圭队进行第三场小组赛。当天晚上全队在酒店观看了尼日利亚与乌拉圭的生死战，结果是乌拉圭2:1小胜，将尼日利亚事实上淘汰出局。目前小组里两轮过后中国队两胜、西班牙一胜一负、尼日利亚两负、乌拉圭一胜一负，不出意料的话尼日利亚将在后天同时进行的比赛中输给西班牙，从而让西班牙得到两胜一负的总战绩。那么乌拉圭唯有击败中国，而且必须大比分，才有机会挤掉中国和西班牙队中的一个。

当然如果尼日利亚战神附体把西班牙放倒，那么中国无论胜负都出线了。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所以第三场小组赛也许难度不如第二场，但艰苦程度不会低，南美作战的乌拉圭队绝不会轻言放弃。

第三百四十九节 弹剑作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