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贫僧已为您安排好了住处,还请移步寮房歇息。”
老住持来到石亭旁,恭顺的样子半点也不像是一座寺庙的住持,倒有点像是高公公的同行。李牧和李思文俩人,吃得满嘴流油,旁边还堆着一袋肉干,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多少都有点不雅。李牧自己都觉着尴尬,但老住持却半点也不在乎的模样,仿佛看不见似的,依然笑容可掬。
“这个……我们一会儿收拾、”
“无妨无妨,自有负责打扫的僧人收拾、”老住持贴心道:“本寺的僧人,都会念经超度,收拾的时候,可以帮侯爷给这只死去的鸡做一场法事,保侯爷与这位施主不生罪孽。”
李思文憋不住笑出了声,道:“大哥,老住持倒是个妙人,明事理,我喜欢!”
李牧却微微蹙眉,两次见面,老住持的态度变化甚大,不由不让他多想。第一次见面时,他连迎都不迎一下,虽然没有言语冲突,但态也足可称之为失礼了,但这次却态度谦卑,不但早早派人过来表示愿意为救灾提供帮助的意思,还愿意把白马寺的存粮拿出来供给城中,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下,让人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但不管有什么阴谋,李牧自认为还是在掌控之中的。那位卢夫人已经离开长安了,行踪并未隐匿,暗卫的探子一直目送一行人离开了洛阳地界。卢夫人一走,洛阳城中的剩下的这群牛马,李牧根本不放在眼中。
想到这儿,李牧便笑了,道:“来白马寺叨扰两次,还不知道住持的名姓,可否告知?”
老住持忙道:“出家人俗世的名讳早已忘却了,法号德延,十几岁跟随先师来到白马寺,四十四岁接手住持之职,如今已有二十年了。”
李牧微微点头,心中却奇怪,长孙冲打算对付慈恩寺的时候,曾收集过佛门领袖的讯息,这个大师,那个名宿的,按说白马寺住持必在其列才是,但为何他不记得听过德延的名字?听都没听人提及过,白马寺不是中原第一座寺,最大的佛经译场么?这么没有排面么?
“请随老衲来。”德延住持亲自做了向导,领着李牧等人来到了寺庙供香客居住的寮房。李牧曾经见过慈恩寺的寮房,堪称奢华,用料都是上好的木料,流水不腐户枢不蝼,就算是皇宫内院,也达不到如此的品质。而白马寺的寮房,相比之下就显得普通了许多,虽说木料也都不错,但品质上就要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特殊设计,李牧总觉着这木料看起来咋还有色差呢?一根梁,中间像是有接茬似的,两颜色,而且好像还不是一种木料,李牧也是个‘中级木匠’,忍不住就多瞅了几眼。
“今晚便委屈侯爷,在这里歇息一下了。”德延住持道了声佛号,执手为礼。见李牧瞅着大梁,也未作声,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李牧听到声音,才发现德延住持在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道:“本侯失礼了,住持海涵。”人家既然已经发现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李牧伸手指了指大梁,道:“这是……”
“如侯爷所见,乃是拼接而成。”德延住持没有任何遮掩,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李牧不由对这老和尚高看了一眼,世人皆遮掩短处,彰显长出,寺庙这种地方,无不以庞大辉煌为荣,使用拼接木料这种事情,多半是会遮掩的,而他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了。李牧不禁想,这老和尚该不会是打算哭穷,特意带我来这间寮房的吧?
似是看出了李牧的疑惑,德延住持笑道:“侯爷心中所想,老衲略略可猜得一二。诚如侯爷所见,这寮房所使用的木料,不少都是拼接的。而且不止是这一排寮房,本寺除几座大殿之外,其余地方所用木料,多半都是拼接的。您看这些略显焦黑的木料,都是隋末动乱时,因战乱损毁的大殿的梁柱,捡能用的,都使用上了。”
“啊,明白了,忆苦思甜。”情怀嘛,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李牧能理解这种情感。他隐隐已经感觉到老和尚要说啥了,赶紧把话题扯开。
老和尚鼻子差点没歪了,纠正道:“是没钱!”不等李牧说话,老和尚直接摊牌道:“侯爷,老衲不妨直说了,在洛阳的地面上,老衲也算是有几分薄面,若侯爷答应日后援助白马寺,老衲愿投靠侯爷,唯侯爷马首是瞻。”
李牧;“……”
李牧着实惊着了,这老和尚什么鬼啊?世俗得像个市井泼皮,说得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投靠?老子要个和尚投靠什么?刚要拒绝,话到嘴边,李牧又停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老和尚一下,道:“方丈身为佛门中人,如此世俗,怕是不妥吧?”
老和尚露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容,道:“不敢欺瞒侯爷,老衲平生夙愿,便是不做和尚。如今做这住持,并非心中所愿,而是答应了师父,若不能恢复白马寺往日光景,此生不能还俗。原本住持也轮不到我做,无奈同辈的师兄弟陆续都死了,就剩我辈分最大,我不做都不成——”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老和尚便有点搂不住了:“回复白马寺往日光景?说来容易,做起来谈何容易?侯爷可看见白马寺旧址的废墟了么?比如今的白马寺宽广一倍有余,老衲倒是想,钱从哪儿来?靠寺里的几个和尚,能有多少进项?”
“最辉煌的时候,每年白马寺都要举办译经大会,后来为了省钱,也让老衲给裁撤了。因为这事儿,还惹恼了那些佛门大德,一个两个与白马寺都断了来往,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办译经大会不要钱吗?那些秃驴连吃带喝十天半个月都不走,白马寺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哪有那些米面给他们白吃白喝?”
听着和尚骂秃驴,倒是新奇。李牧忍不住笑出声,道:“所以你就找卢夫人抱了大腿?这么说,卢夫人算是你白马寺的金主了?既然她是你们的金主,为何又找上本侯?”
老和尚笑道:“侯爷,明人面前不说假话,老衲活了六十多岁,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侯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星眉剑目卓尔不群,气质非凡,又深得陛下信任倚重,乃正道也。反观卢夫人,虽有一定才干,却难免有些邪门歪道之嫌,贫僧不傻,自然知道如何选择。”
李牧当然不傻,所以他不会被这几句话就忽悠了,静静地看着德延住持没有表态。德延等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道:“侯爷,老衲听说了慈恩寺的事情。”
“想例外?不可能。”
“老衲绝非想要例外。”德延住持急忙否认:“恰恰相反,老衲想站出来支持侯爷的新政,为天下佛门做个表率。”他指了指梁柱上拼接的地方,道:“侯爷您瞧,我白马寺多么简朴,与慈恩寺之流,泾渭分明。佛教劝人向善,佛门弟子也都是一心向佛,只是有一些如慈恩寺和尚的蛀虫,坏了佛门的名声,才会引得陛下盛怒,百姓怨愤,还请侯爷明鉴。”
李牧心下了然,这老和尚所图甚大啊。不但要钱,还想要名。白马寺这些年来,因为‘穷’的关系,痛失了佛门执牛耳者的地位,被慈恩寺取而代之,如今慈恩寺遭了难,他就想趁机把声名和地位夺回来。此人眼光和嗅觉,都是一等一的。
老和尚说的话,李牧只能信一半,但老和尚的提议,李牧却有点感兴趣。
解决了蝗灾之后,李牧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如日中天。但与商贾之间的对立矛盾,却日益凸显。虽说也没什么可怕的,商贾们没了主心骨,也不会怎么样。但李牧是要做事情的,还得指望这些商贾们出钱出力。但如今的情况,两边‘尬’在这儿了。李牧不可能再先示好,而商贾们也觉得李牧肯定会记仇,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两边都没台阶,事情就办不了。
但德延在白马寺做了多年的住持,这洛阳城里里外外的人物,没有他不认识的。若由他来穿针引线,台阶不就有了么?只要有了台阶,事儿就好办了,很多心照不宣的事儿,都不用把话说明,聪明人都知道如何做。
就眼前的利益来看,且不说以后,与德延合作,李牧并不吃亏。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蝗灾虽然过去了,可是本侯修路的工程也是耽搁了。本侯可是在陛下面前保证过,初雪之前,长安到洛阳的驰道要畅通,如今耽误了这许多日子,怕是难做到了。若有人能义助本侯完成此事……”李牧‘啧’了一声,道:“老住持,你觉得呢?”
“啊……”德延露出了然神色,郑重其事道:“侯爷放心,此事老衲定为侯爷维持。”
“如此甚好,静候佳音。”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等此次蝗灾收尾结束的时候,本侯要启奏陛下,表彰灾情之中义助之人,老住持如此热心,到时必定会出现在名单之上。”
“多谢侯爷。”
二人心照不宣般一笑,老和尚告退,李牧笑了一下,也安寝休息了。
……
翌日,老和尚便号召僧众开挖地窖,用于贮藏土豆。李牧让独孤九安排人在这里看着,随后便与德延住持告别,带着李思文回了洛阳城。
李思文不是头一次来洛阳,在他小的时候,曾在洛阳城住过几个月,主要的地方都熟,提哪儿都认得路。倒是李牧,来回大多都坐马车,车夫知道路,他不一定知道。也就比较有名的几个地方,南北市集他是能找到的,其他的提起来基本都抓瞎。
回到府里,李思文先去见过了嫂子,送上了他娘子秦玉为白巧巧准备的礼物,才又回到大堂去找李牧。“如此甚好,静候佳音。”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等此次蝗灾收尾结束的时候,本侯要启奏陛下,表彰灾情之中义助之人,老住持如此热心,到时必定会出现在名单之上。”
“多谢侯爷。”
二人心照不宣般一笑,老和尚告退,李牧笑了一下,也安寝休息了。
……
翌日,老和尚便号召僧众开挖地窖,用于贮藏土豆。李牧让独孤九安排人在这里看着,随后便与德延住持告别,带着李思文回了洛阳城。
李思文不是头一次来洛阳,在他小的时候,曾在洛阳城住过几个月,主要的地方都熟,提哪儿都认得路。倒是李牧,来回大多都坐马车,车夫知道路,他不一定知道。也就比较有名的几个地方,南北市集他是能找到的,其他的提起来基本都抓瞎。
回到府里,李思文先去见过了嫂子,送上了他娘子秦玉为白巧巧准备的礼物,才又回到大堂去找李牧。“如此甚好,静候佳音。”停顿了一下,李牧又道:“等此次蝗灾收尾结束的时候,本侯要启奏陛下,表彰灾情之中义助之人,老住持如此热心,到时必定会出现在名单之上。”
“多谢侯爷。”
二人心照不宣般一笑,老和尚告退,李牧笑了一下,也安寝休息了。
……
“多谢侯爷。”
二人心照不宣般一笑,老和尚告退,李牧笑了一下,也安寝休息了。
翌日,老和尚便号召僧众开挖地窖,用于贮藏土豆。李牧让独孤九安排人在这里看着,随后便与德延住持告别,带着李思文回了洛阳城。
李思文不是头一次来洛阳,在他小的时候,曾在洛阳城住过几个月,主要的地方都熟,提哪儿都认得路。倒是李牧,来回大多都坐马车,车夫知道路,他不一定知道。也就比较有名的几个地方,南北市集他是能找到的,其他的提起来基本都抓瞎。
回到府里,李思文先去见过了嫂子,送上了他娘子秦玉为白巧巧准备的礼物,才又回到大堂去找李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