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李世民在角落看了全程,肺都要气炸了。方才房遗爱呵斥李承乾的时候,他还能够忍住火气,但看到这个老妇人如此对待李承乾,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高干,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一个泼妇!他如此欺负承乾,是欺他年幼不成?”
高干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否则也不会做了太监,小时候流落在市井之间,啥人没见过。老妇人这种级别在他眼里也就是一般般,见李世民怒不可遏要冲上去的样子,高公公赶紧拉住李世民,心道,堂堂皇帝若是跟一个老妇人打起来了,这要是写在史书上,可真是遗臭、不,遗笑万年了!
李世民也不是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但看着李承乾站在老妇人面前无措的样子,李世民还是十分难受,他咬牙道:“就没法整治一下这些刁民吗?”
“整治也不能是陛下您亲自整治啊、”高公公看了眼李承乾,道:“陛下,也许是好事,太子毕竟是太子,总在宫外头也不是那么回事,也许这次挫折之后,他就不再流连宫外的风景了。”
“唉……”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事儿是这么回事儿,可是……朕不忍心”话还没说完,忽然李世民‘’了一声,问道:“那人是谁?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高公公仔细瞅了眼,道:“陛下,这人叫做二狗,乃是李牧手下的一个帮闲,颇受重用。他现在负责平康坊的四海赌坊,上次赌坊开业的时候还见过。”
“哦,怪不得眼熟。”李世民蹙眉道:“他不在平康坊,来这里干什么?”
高公公哪里会知道,不过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笑道:“逐鹿侯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管太子,肯定是找人照看着了,见太子被欺负了,这不就派人来解救了么。陛下,一定有好戏看,瞧好吧。”
高公公猜得一点也不差,二狗今天确实是为了李承乾来的,但他却不知道不是为了这个摊子来的。他是得了李牧的嘱咐,让他来看看李承乾当城管当得怎么样,没想到碰见了这档子事儿。
二狗混迹于西市多年,虽然遇到李牧之前,一直也混得不咋地,但是眼力是有的。这老妇人是个什么东西,他打眼就能看出来。若是搁在以前,他或许拿着老妇人没办法,但现在他什么身份。东西两市,那个泼皮见了他不喊一声狗爷?在长安城的市井间,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是他有多厉害,只因他是李牧的‘狗’,在市井之辈的眼中,二狗就是通着天的人物,实力不如他的,不敢惹他,实力比他强的,照样不敢惹。
不过二狗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行事一直非常低调,很少与人起什么冲突,但若起了冲突,他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灞桥底下,他也扔过不少鱼食儿!
二狗带着人刚转过街口,见到这样的场面,瞳孔就是一缩。心道这老妇人可真是变着法的找死啊,眼前之人,那可是太子,这江山早晚是他的,你敢这么羞辱他?当即便要冲过来,但脚步一动,心思又忽然一动,他在想,若是李牧在此,会如何做这件事。
如果直接出手了,很容易就会一不小心把李承乾的身份暴露了。李承乾愿意隐瞒身份,也要做一个小城管,说明他想做这件事,若是害得他做不成,这人情没给上,反而还得罪了。
不成,绝不能好心办了坏事。
二狗心思一转,计上心头。咳嗽了一下,带着人从街口出来,来到汤饼铺子前头,小弟们扒拉开围观的人,他越众而出,看了眼仍在哭闹的婆子,嘴巴一撇,一口浓痰吐在了老妇人的面前。
“我说,干嘛呢这是?生意是不想做了吧?老子听说这里的汤饼好吃,特意带兄弟过来尝尝,怎么着,让我们白跑一趟?”
老妇人瞧着二狗,再看看他身后的一伙人,知道不好惹,但今日既然闹起来了,她非得在李承乾身上讹出一点钱不可,哪能这么善罢甘休,便陪着小心,道:“这位爷,今天遇到点事儿,不做生意了。明天您来,白给您做。”
“我呸!”二狗霍然翻脸,指着老妇人骂道:“呔!你个老东西,敢骂我?”
老妇人有些慌了:“这位爷,我可没骂你啊,各位街坊都听着了,我可没骂你啊!”
“哎呦,没骂呀?”二狗哼了一声,道:“你说白给我做,怎么着,大爷我像是白吃饭的人么?二狗扯出在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这是李牧给他的所有赏钱,他拿去换了金子,打的这么一个‘狗链儿’,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毕竟做逐鹿侯的狗,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金链子一甩,市井之辈就知道来人是谁了。逐鹿侯门下走狗,江湖人称狗爷的赵二狗!老妇人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摊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老头不得不站了出来,哭唧唧地陪着笑脸,道:“狗爷,小人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您别生气,想吃汤饼不是么,这就给您做。”
说着把老妇人拽起来,俩人手脚麻利地煮开汤饼,一碗一碗盛出来放到桌上。
二狗扫了眼围观的人,龇牙道:“各位街坊都看啥呐?没吃饭啊?没吃饭一起吃,今儿我二狗请客了!”
谁敢吃!
看客都作鸟兽散,只有李承乾一个人没走,他当然是认得二狗的,看了眼态度跟刚刚相比天差地别的老夫妇,对二狗道:“是你家主子让你来的么?”
二狗小声道:“回您的话,侯爷吩咐过来看看,您放心,交给我了。”说罢,二狗拍了下桌子,骂道:“怎么这么慢呐?爷们饿死了,担待的起?”
这就是故意找茬了,老夫妇的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他们也不敢说,一边赔笑,一边尽量加快速度。
汤饼其实简单,汤加上饼,里头添点佐料,也就做得了。最主要的一味调料,就是盐。大唐盐业的盐还没开始量产,而且就算量产了,细盐短时间也轮不到底层的老百姓吃。汤饼里头加的粗盐,也不是好盐。但对底层的力巴来说,确实不可缺少的。因为有了盐,他们才有力气。
这汤饼五文钱一碗,至少有一文钱的成本在盐上。为了节省,老夫妇都是把盐精细的用,能少放就少放。但今天遇到了二狗这个大爷,他们可不敢少了,一次性加了三天的量,这要是给普通客人吃,得把人给乐死,但二狗今天是找茬来的,自然就是又一番光景了。
“噗!”二狗只喝了一口汤,就喷了出来,把碗往地上一摔,骂道:“该死的婆子,想死老子?说你两句,怀恨在心是吧?你怎么不下点砒霜,毒死爷们得了?”
老妇人哭道:“各位爷,咱给你们多放盐,还出错啦!”
“说你还敢顶嘴?”二狗冷笑一声,伸手一指,道:“弟兄们,这黑心的欺负到爷们脑袋上了,怎么说?”
“砸它!”
一群泼皮嗷嗷直叫,有的人已经拽起来板凳,就等二狗一声令下,便要开始砸。
“那就砸”还没等二狗把手挥下来,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够了!你们住手!”
二狗一愣,回头看向说话的李承乾,挤眼睛对他示意,心里纳闷,咱是为你出头啊,咋还错了?
李承乾挺起胸脯,胸口绣着的‘城管大队’四个字熠熠生辉:“我是内务府锦衣卫辖下,城管大队,编号四九。我不能允许你们当街打人,这是我的职责,你们如果现在离开,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但如果你们敢伤人,后果自己掂量。”
有的泼皮不认识李承乾,闻言觉得刺耳,骂咧咧道:“你小子是干什么的呀,敢这么跟我们狗爷说话?”
二狗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捂住这个泼皮的嘴,狠狠瞪他一眼,他是演过戏的,虽然这几天第二版的窦娥冤已经不用他演张驴儿了,但他的功底还在,闻言便知意,接道:“内务府的人?行!我惹不起,今儿就给你一个面子!”他扭头看向老夫妇,龇牙道:“我惹不起他,但惹得起你俩,他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守着,你俩听清楚了,今儿的事情没完,给爷等着,得空再来找你!”
说完,带着一群泼皮,骂咧咧地走了。
老夫妇吓得浑身打颤,一句话也不敢说。对他们来说,二狗这样的人,比官差吓人的多。刚刚还跟李承乾作威作福的老妇人,此时竟然哭了起来:“哎呦,这是走了哪门子的邪风哟,怎么惹上了这群爷,完喽,完喽……”
李承乾把俩人扶起来,没有埋怨什么,道:“你们啊,也就能骗我。他说的没错,我不能一直守在你们铺子,况且,明天我还是不是城管大队的人都不一定了,若我明天不在,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李承乾又掏出两文钱,连同刚刚他捡起来放在桌上的五文,正好是七文,老妇人要的价钱。
把钱放在他一口没吃的汤饼旁边,李承乾默默走开了。老夫妇看着桌上的七文钱,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们自打认识李承乾的第一天,就没把这个十二岁的‘差爷’放在眼里,因为他太年轻了,而且说什么,他都信。哪像衙门口的那些差役,个个都是难缠的小鬼儿。
可是今天,却还是承了他的情。
俩人有心把七文钱还给李承乾,求他保自己的铺子,但实在是没脸开口,只好默默地注视着他,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李世民有些感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旁边的高公公,道:“看着承乾被这老妇人欺负,朕心里头不舒服。可看着这二狗欺负老妇人,朕心里也不舒服。到底这是为何啊?这人心,朕怎么就琢磨不透啊!”
高公公忍着笑,道:“陛下,民间有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个二狗是市井泼皮出身,最是了解这些人想什么,怕什么,整治起来自然就游刃有余了。”
李世民看向他,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这磨恶人的恶人,谁磨呢?”
“呃……”高公公一时语塞,想了想,道:“逐鹿侯这样的人磨呗。”
李世民又问:“那李牧谁来磨?”
“这……”高公公不敢答了,嘿嘿地笑。
李世民敛去了笑容,看了眼李承乾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道:“回宫吧,承乾今日若回来了,让他来见我。若他不回,也随他去。孩子早晚得长大,朕也教不了他许多!”
高公公偷瞄着李世民的神色,看出他有点心情不好,只是他分不清楚李世民的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刚刚问的李牧谁来管,还是李承乾这事儿。
“听到朕的话没有?”
高公公赶紧应声:“听着了,老奴记下了。”
……
山谷。
“太上皇您看,认出来是啥没有?对咯,寒瓜!”李牧正领着李渊参观他的‘水晶宫’,也就是温室大棚,他在系统抽奖抽出来的那个大西瓜的籽儿,也被他种了,如今已经结出了瓜蛋儿。
李渊一个当皇帝的人,啥没见过,西瓜虽然是西域传来,长安城里头算是罕见东西,但每逢夏日来到,他也不缺瓜吃。只是这时令不对,西瓜都是夏天吃,眼下年刚过,还是冬天,哪儿来的西瓜?
李牧嘿嘿笑道:“这就是本事啦,老爷子!瞧瞧,您左右瞧瞧。上数千年,下数……呃,反正就是我头一份儿,冬天种出绿菜来,这不是本事吗?这个瓜,我保准您是今年头一个吃的,第一个熟了就给您送去!”
李渊笑呵呵应下,四周看了看,道:“李牧啊,要说你小子也确实是有本事。愣是造出了这么大个琉璃房子,这得多少钱?”
“也没多少。”李牧扑了扑手上的土,按着跟李世民说的时候一样,道:“经过我的改进,琉璃的造价便宜了,与白银等重等价。这个琉璃房子,也就五万贯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