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震山对于王全的话却毫不在意,手中的寒刀一立,吼道:“想要倚多为胜?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谭震山表面看上去粗狂豪放,其实心思极为细腻。他自然知道王全所说的并非虚言,若是这五十名黑衣人一拥而上的话,就凭现在的他,加上唐太公和唐老太太三人,绝无胜算。
可是现在王全就站在面前,看起来全无防备,这么一个老阉货,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武功,竟然敢就这么大辣辣的站得如此之近,实在是太张狂了。
只要自己一出手,擒住王全,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了他作为人质在手,想必周围的这些黑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谭震山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真是太聪明了,主意一打定,他趁着王全刚要开口回答他的时机,看准他没有防备,闪身就扑了上去,手中寒刀一挥,就要擒住王全。
他身形刚动,唐太公已然警觉,立时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连忙叫了一声:“不可!”
可是已经晚了,谭震山已经扑了出去,这会儿就算是想要回头也来不及了。谭震山心中还在暗自奇怪,要擒住这个区区的王全,有何不可的?这么个老阉货,能有什么本事?
他心中念头刚起,就看见面前的王全忽然阴恻恻的一笑,一抬手,从他的袍袖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寒光,直袭自己的面门。
是剑!
这老阉货早有防备!
谭震山不愧是雪岭寒刀,在前扑之中竟然能够硬生生的止住了势头,抬手用手中寒刀一格挡,只听“”的一声脆响,谭震山竟然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只觉气血翻腾,手都有点微微发抖。
这老阉货竟然会武功,而且他的武功绝非寻常!
谭震山很是意外,低头一看,自己肩头的衣衫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割裂开来,在寒风中飘摆,心头更是一惊,这是剑气!
如果刚才自己格挡得晚一点,或者继续前扑,这剑气势必会洞穿自己的头颅,谭震山不由得心道好险!
他能避开这一剑似乎也令王全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冷笑道:“好一个雪岭寒刀,当真是名不虚传。”
一旁的唐太公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是袖里剑,是武当派的绝学!我看你有恃无恐的故意站得这么近,早就料到你必定身怀武功,刻意如此正是想要引我们上当,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是武当派的高徒。”
王全哈哈一笑道:“在下不过是曾经拜入武当门下学了一点粗浅剑术而已,在诸位高手面前献丑了,实在是不值一哂。”
唐太公直盯着他说道:“江湖上拳出少林,剑归武当,你能练到剑气收发自如的境界,岂止是学了一些粗浅功夫?不知令师是武当派的哪一位高人?”
王全却对这个问题似乎不愿细说,避而不答,只是说道:“或许是由于在下自幼净身入宫,童子之身的缘故,所以练习剑术比别人要快了一些。”
一旁的谭震山忍不住怒哼道:“你这个老阉货,连男人都不是,还谈什么童子之身?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谭震山的话无疑是极大的侮辱,王全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怒火,瞪着谭震山,看样子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生吞其肉。
唐太公笑了笑说道:“既然你说你是自幼净身入宫,又怎么会有机会拜入武当派的门下?若是在宫中得遇武当派的高人传授剑术的话,能够调教出你这样的身手的弟子,这位高人想必也绝非无名之辈。我看你的剑术绝不在当年的武当双剑柳青云和顾青衣之下,不知尊师究竟是哪一位?”
他这话一出,身旁的唐老太太和谭震山都不免大吃了一惊。
柳青云和顾青衣乃是武当长老李玄宗的弟子,凭着手中长剑名震江湖,可惜后来为了武当至宝松纹古剑,在听涛山庄之中顾青衣死于扮成风老爷子的林随风之手,柳青云因触犯武当门规,被李玄宗出面亲自带回武当面壁思过,再不准下山行走江湖。
(关于武当双剑这一段故事的详情,请参见第一卷《华山惊变》关于听涛山庄的相关章节。)
如今唐太公却把这个王全的武功与这武当双剑相提并论,这个老阉货当真有如此的厉害?
王全对于唐太公的话倒是并不意外,淡淡的一笑,说道:“久闻唐太公当年便是号令江湖的人中豪杰,今日一见,果然见多识广,单单凭我这一剑就能够看出我的师承和剑术深浅,确实很厉害。”
他双手一摊,又说道:“只不过如今即使你知道在下师承何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完全无法改变现在的形势,无论如何,今日你们若是不交出叶枫来,你们就一定是必死无疑,谁也无法保住他!”
唐太公垂下头去,不再追问了。
王全说得不错,眼前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了,敌我悬殊,必须思索一个良策才能扭转战局。
这时一旁的唐老太太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若是你出手,能否有把握擒住这个老太监?”
看起来,她也动了和谭震山同样的心思,擒贼先擒王。
唐太公一面沉思着一面摇摇头:“不行,他胆敢如此大胆的站在这里,一定有所防范,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让我们擒住的。何况,即便是擒住他,也没什么用的。”
哦?
唐老太太和谭震山都有些不解。
唐太公解释道:“我明白你们想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可是你们搞错了,现在这里的王,并不是这个老太监。即便是我们擒住了他,他也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人物,人家想要的是叶枫这小子,这个老太监的性命完全不重要,他们大可以弃之不顾,我们面对的形势还是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他抬起头来,双眼紧紧盯住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轻声说道:“现在这里真正能够决定这一切的王,在那里!”
唐老太太和谭震山也扭头看去,在那辆马车之中,坐着真正能够掌控这里的一切,也能掌控天下的人,当今天子,朱棣!
唐老太太情不自禁的演了一口唾沫,低语道:“你,你是想要劫持皇上?”
擒贼先擒王,现在这里有谁能比皇上更大的?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唐太公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能感觉到,那辆马车之中,绝不止有朱棣一个人,一定还有一个高手在里面。这个人把他的气息隐藏得很好,可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意却没办法掩盖,特别是刚才我们和关四动手之时,那股杀意变得尤为强
烈。我猜想这个人的武功应该绝不在我之下,所以那辆马车周围的警戒才会如此的松懈,因为他们根本不用担心马车的安全。”
唐老太太和谭震山不觉感到有些灰心了,这么说来,岂非这最后的一条路也走不通了?难道只能困在这里等死?
这时候王全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催促道:“怎么样?你们考虑地如何了?是乖乖的交出叶枫来,还是要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愿意和唐太公他们动手,这三个人可全都是当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和他们动手的话,自己手下的这些黑衣人真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可是这七十二个黑衣死士几乎是他的老本了,是他未来成立东厂的基石,他视如珍宝,刚才有几人折损在谭震山手下,他已经感觉异常心痛了,自然不愿意再有更大的损失。
然而他心里也明白,要唐太公他们乖乖交出叶枫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今日惨烈一战势难避免,所以他才拖了这么久的时间,只希望能够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出现奇迹,能够避免这一战。
这时唐太公却有些奇怪,似乎对于他的催促充耳不闻,反而剧透眺望着远处,又侧着耳朵好像在倾听什么声音,完全没有搭理他。
王全心里有些焦急了,莫非这个狡猾的唐太公也在拖延时间,难道他还有什么救兵不成?
何况他对于这三人之中的谭震山早已是恨之入骨,这汉子几次侮辱自己,还开口闭口叫自己作“老阉货”,王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挖出他的心肝来下酒。
当下王全害怕夜长梦多,虽然有些不舍,还是举起了手,四周的黑衣人也紧握兵刃,严阵以待,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要对包围圈中的三人发动全面进攻。
唐老太太和谭震山都有些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一战,连守在父亲尸首前的关鹏举也站了起来,拾起了地上的一把长剑,面色坚毅的和他们站到了一起。
唐老太太回头斥道:“你来做什么?这里的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你不必来趟这滩浑水的。”
关鹏举微微一笑,脸上还带着泪痕,话语中却坚定无比:“叶公子是我关家的朋友,怎能说此事与我无关?更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你们战死,你想这些人会放过我吗?”
唐老太太一窒,有些无言以对。
谭震山豪气干云的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了拍关鹏举的肩膀,赞道:“好男儿,好汉子!今日我们放手一搏,大不了就是一死,又有何惧哉?”
大家紧握兵刃,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这一场恶战。
然而这个时候,唐太公却忽然笑了。
王全不由得一怔,举起来的手没有放下去。
他有些惊奇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唐太公边笑边说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替你感到惋惜,替你的这些手下惋惜。”
他回过身来面对着王全说道:“你弄错了一件事,今天你们要对付的远远不止站在这里的我们几个人。”
王全有些吃惊,追问道:“还有谁?”
唐太公仰面朝天,一字一顿的说道:“天下群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