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会不会觉得这桩案子办的太容易了些?”
孙冲这句话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是啊,太简单了。
前世这桩案子几乎赔上了整个徐家,她匆匆忙忙半路折返回凤翔,在衙门里看到证言和证物,请了最好的讼师,却不知从何下手为哥哥洗脱冤屈。
也只有孙冲和知府大人相信其中必然有内情,可是他们的坚持却换来百姓三天三夜府衙门口伸冤,曹家当年救凤翔百姓,百姓也算是回报了他们。
就在那时,曹大老爷洗尽铅华,素面朝天地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练就了钢筋铁骨,成为凤翔的头牌人物。
今生今世,这些人好像都藏匿起来没有半点的表现。
凶徒被抓,谭大招认,本来是她缜密的安排一切,可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刻,她却觉得这是一个局。
她也是局中的一枚棋子。
徐清欢皱起眉头:“去府衙。”
“去府衙。”
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同时响起来。
徐清欢下意识地转过头向孙冲身后看去。
虽然黑夜里一切都不是那么的清楚,可她还是第一眼就瞧见了他,李煦。
她记忆中,无论在哪里他的存在总是让人难以忽视。
这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崭露锋芒了吗?
从前那些好像记得很清楚的过往,现在就如同沉入湖底的那抹波澜,模糊的散在时光中不见了。
那些个她心中珍视的人,更已是沧海桑田。
不知多少次,她曾期盼、等待着这个身影,不知多少次她展开双臂投入他的怀抱,也不知多少次,她皱着眉头灯下为他谋划前程。
那些曾经长的好像能用一生去珍视,却又短的一瞬间就能忘却的干干净净。
一个人的气度是经过多年的磨砺才会慢慢形成的。
他如今还不是那个叱咤风云让人闻风丧胆的北境王。
最庆幸的是,她还是她自己,她的徐清欢。
原来人生这条路,不在于有多凶险多泥泞,只在于值不值得。
如果值得就算让她走一百遍她也无悔,如果不值……她便永远也不会临顾。
前世她是停下脚步仔细地瞧向他,今生她很快收回了目光,脚下没有停顿,弯腰上了马车。
徐青安人群中也找到了周,这混账还说与妹妹没有过节,妹妹若不是厌恶他到极点,怎会这般模样。
“走吧,”徐青安吩咐小厮赶车,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恨恨地道,“对,妹妹,这种人不能理,下次见到他,我再打他一遍。”
“世子爷说的是那猪头啊,”凤雏咂了咂嘴,停顿片刻才道,“大小姐,我们这是要回去开饭吗?”
徐家的马车越走越远。
孙冲也不敢耽搁立即带着人向府衙而去。
李煦身边的周打了个喷嚏:“这勋贵家的女眷终究是多了几分傲气,不过……徐大小姐……还是贤淑的,你不要多想,这……也就是天太黑,她一时没看到我,否则总要向我点点头,都是沾亲带故的。而且,突然听到你说了句话,她也知道有外男在,一个女眷抛头露面总是不太妥当,又是害臊又是羞怯,干脆躲进了马车里。
只是那徐青安太气人,也不知道和我说句话,下次遇见了,定然饶不了他。”
李煦微微一笑,神情看起来很平静,微风吹动,略带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说的是安义侯府的大小姐吗?”
周点头:“是啊,我一直跟你说的都是她。”
李煦道:“徐家带来了十几个人安插在附近,可见徐大小姐推断抓谭大时会有风吹草动,可是从始到终都如此的太平,在孙冲提出疑问之前,徐大小姐心中就已经有了猜疑。”
周不反驳:“她是很聪明。”
“不,”李煦身姿挺拔地向前走去,“说明她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所以她不会没有瞧见你。”
周脸上尴尬。
李煦接着道:“现在她径直去了府衙,可见行事果断,心志坚定,自然也不会为礼数束缚。”
周吞咽一口,有种谎言被揭穿的感觉,整个人像被霜打了般:“那她这样是什么意思。”
李煦忽然停下脚步:“从心底厌恶,不愿意与你我有任何交集。”
周呆呆地望着李煦的背影。
“要么是我们其中一人做了什么事让她十分失望,要么是我们与她有血海深仇,现在她淡漠应对只是时机未到,将来说不得就会手刃仇敌。”
周莫名地觉得恐惧,这简直就是天降横祸,可他相信九郎,因为九郎从来不会看错人:“可是没道理啊,我什么都没干,难不成因为我们救了前任知府苏怀,一心要为苏知府伸冤?苏知府是好人啊。”
“接下来我们要留在凤翔,”李煦用手拂去身上的风尘仆仆,“苏知府冤案的内情应该就在凤翔县内,我们不必再四处寻找线索。”
即便凤翔整个都是个局,遇到徐大小姐这样个聪明的人,表面上的安宁也维持不了多久。
周道:“你是说,我们定然会找到证据为苏知府申冤?可我现在还是不明白,什么样的证据能够说服朝廷。”
李煦道:“苏知府被冤贪墨,贪墨的银子却还没有下落,我们找到这笔钱,案情就有个转机,王允大人清正廉明,定然会上报朝廷重新查明,苏知府也就有救了。”
……
府衙大牢里果然出了事。
刚刚押入大牢的凶徒被绑缚在刑架上,他那双幽深的眼睛中写满了嘲讽,干涸了的鲜血犹自挂在嘴角,脸上也保留着阴狠的神情。
可他的胸口已经不再起伏,不会再说出任何话,彻底变成了一具死尸。
“现在看来,这行凶之人在被抓到之前就服了毒,只是现在才发作。”县丞正躬身向旁边的人解释着。
大牢里的气氛仿佛比往日更加肃穆。
徐清欢透过幂篱看向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县丞身边的人身上。
这就是造成紧张氛围的源头。
本该明日被人夹道欢迎的新任知府王允,正站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手中的案宗,听到消息赶来的县丞,一边擦着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叙述案情。
王允声音威严:“在路上就听说凤翔出了大案,我这才连夜进了城,两天之内案子就有了进展,看来你们确实没有懈怠。”
王允做官向来不攀交权贵,更不会结党,朝堂上直言不讳得罪了不少人,也就是他行事光明磊落,让人抓不到把柄,否则早就遭了奸党毒手,可这样一个清官,最后还是没能得善终。
王允道:“让仵作验尸,犯人被押入大牢之后,所有可能接触到犯人的人都要询问,先要排除犯人是被人灭口,表面上看起来的情形未必就是真相。”
县丞立即应下。
徐清欢和哥哥一起上前向王允见礼。
王允点点头,目光在徐清欢身上逗留片刻,却没有质疑女眷不该在这里出现,只是吩咐道:“衙门办案,你们先到一旁听消息。”
王允说完话,狱卒椅子上扶起了一个人。
那人满脸的血污,眉眼之间那浓浓的恨意和不甘还没有散去。
竟然是曹大老爷。
徐清欢目光微闪,曹大老爷怎么会在这里,方才大牢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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