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两人都在这户人家里度过,宁不二的伤势已经逐渐好转,应当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对于宁不二为什么刺杀周子恒,郭小九还没有找到恰当的时机问出口,翠儿那个小丫头和宁不二熟识以后,俩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甚至宁不二已经将郭小九赶出了屋子。
郭小九自然敢怒不敢言,他这几日每日到小镇的一颗大槐树下,看一名老铁匠打铁,刚开始只是看,后来和老铁匠渐渐有了言语的交谈,也就偶尔会帮老铁匠挥几下锤子。
老铁匠说他年轻的时候,是神将裴旻手下的一名急先锋,每次大战的紧急情报都由他们送达,可惜在一次与突厥大军的大战之前,没有及时地将消息传递回去,再之后的事情老铁匠就不肯多言语了。
倒是后来听翠儿的父亲,讲述了老铁匠的故事,当时有一个突厥骑兵营屠杀了一个边境村落,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他们就一个小队的斥候,和那些突厥骑兵撞在了一起。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那一小队人,活下来的就两个,其中一个就是老铁匠。
他们这些人虽然基本都战死在了那个村落里,但每个人的军功都足以成为一名小队正,听说老铁匠那一战杀了足足七个突厥骑兵。
后来,老铁匠就没有再上前线,一名优秀的斥候成为了一名火头军,直到退伍回到了小镇。
老铁匠害怕镇上的人们看不起他,从来不跟别人谈论这些事情,可能他把这当成了什么耻辱吧,毕竟他活了下来。
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郭小九心中满是钦佩,毕竟曾经是面对一个突厥的骑兵营还敢拔刀的人。可能那一战之后,老铁匠的心已经陪着那些兄弟们,葬身在了那个村落之中。
那之后的几天,郭小九每天都会给老铁匠打些清酒,缠着他让他多讲些边境上的故事。
大概从昨日正午时分开始,小镇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郭小九只能陪着宁不二和翠儿在屋子里打转。
他躺在躺椅上,那空剑鞘仍旧被他背在背上,反倒是腰际上的佩刀被竖在了一旁。
翠儿被她母亲喊走了,像是去帮着收拾院内的杂物。
宁不二走到了窗前,透过雨丝望向院落之内。
“喂,仙子,我们等雨停了去哪儿?”郭小九眯着眼打量向了宁不二有些孤单的背影。
宁不二的肩头略微颤抖了一下,她扭转头来,哪怕眉头轻轻皱起,也依然美到了极致。
“到时候你就去办你的事情去,不要再跟着我了。”宁不二的语气有些寒冷,她的好雅致被郭小九的一句话就给破去了。
“我很好奇,你一个道门内数一数二的人物,干嘛千里迢迢地来这破地方,而且还和洛阳王府结了仇?”郭小九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不要问,也不用知道,对你没什么好处。”宁不二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她瞟向郭小九的身侧,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却练了刀。”
“我喜欢练刀,刀没有剑快,但刀够直!”郭小九回答道。
宁不二没有再次问出声,她不知道郭小九所谓的直是什么意思,她不会再去深究,于是陷入了沉默。
郭小九盯着宁不二的方向,手指在身侧的刀鞘上左右地摩挲,没有敲击发出怪声,因为宁不二不喜,不喜他就不去做。
也许是被郭小九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发毛,宁不二有些生气的问道:“看什么看?”
“哦?”郭小九回了回神,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好,等雨停了,你就去办你没有办完的事情,我得去洛阳城拜见师叔祖和小师姑了呐。”
“你为什么会帮我?又为什么要入这江湖?”
“韩昌黎呀,他跟我说过,等我有一天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就知晓什么叫做,爱情,我可能现在都不知晓,不知道也不敢央求。”
郭小九笑了笑,笑容之中有些玩味,他扬了扬手:“我入江湖呀,无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人在江湖上提起我的名姓,不再会说,我是他的徒弟,而是说,他是我的师父。”
“仅此而已?”宁不二没有去问他是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若不然呐?”迎面而来的风,吹的郭小九眯起了眼,他有些享受这凉爽的感觉。
郭小九突然笑了笑,没有再去想那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仙子,你说下次见到周子恒,你还会不会杀他。”
“他现在不配了。”宁不二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索性转过头去,继续望向了窗外。
“别呀仙子,就算你不杀他,教训一下也是可以的,不能因为洛阳城门前那间事情,你就放过了这个小子。”郭小九望着屋顶,嘴角挂上了一丝坏笑。
宁不二翻了个白眼,继续望着窗外。
“我欠你两条命,以后我会还回来的,等我还完了,我们就不再相欠。”宁不二好像在说着什么和自己没有莫大关系的事情,语气冷淡得很。
“我倒是怕你越欠越多,最后不得不以身相许!嘿嘿。”郭小九笑着闭上了眼睛,哼起了小曲儿。
“哼!”伴随着一声冷哼,宁不二开始托着腮帮,发起了呆。
屋子内很沉寂,屋外却仍旧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屋子内的沉寂,也不是真的沉寂,毕竟郭小九还在哼着小曲。
“以后我怎么找你?”宁不二突然问了一句。
“你看你看,仙子露馅了不是,你是不是喜欢我了,那正好呀,我也恰巧喜欢仙子。”郭小九盼着腿坐起身来,满脸的坏笑。
“十余年前,在关内道有座剑阁,观剑楼的那位来至于那个地方,但是剑阁不存在了。”
宁不二说的说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的仔细。
“那位是我的师叔祖,我呀,可不知道什么剑阁,我从小就跟师父生活在蓬莱,你们应当叫做仙境!”郭晓九笑着望向了宁不二。
宁不二正巧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宁不二的心中一紧,她宛若一梦黄粱,大梦初醒,很认真地盯着郭小九看了良久,原来如此!
他竟然会是那个人的弟子,那他只身入江湖,并不算奇怪。
“或许,等我哪一天到了西蜀,到了剑南道,我会去道门找你,我要打上道门找你。”郭小九突然说道,说的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好,我等你!”宁不二破天荒地在愣神之后,回答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出口,让郭小九都瞪着眼眸,发呆良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思,宁不二波澜不惊,郭小九已经翻江倒海。
当然,郭小九深知,宁不二还没有在这短短的几日,对他有所改观,那郎情妾意,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更是想都不用想。
屋外的小雨渐渐停了下来,但是乌云没有散去,不知道几时,可能会再次来一场雨,这就是春雨,可能要一连下个小半个月也说不定。
他们自然不可能真的等雨完全停了,再离开小镇,只是这里的生活真的很美好,从这些日子宁不二的笑容常挂在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久之后,小镇上传来了些微的嘈杂。
郭小九走到了屋外,站在院子里,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原本忙碌在院子内的翠儿和她的母亲,前者已经被赶回了屋子,后者早就到了院子外面去了。
屋子内的老头子走了出来,也就是翠儿的父亲,姓岳,郭小九就喊他岳叔。
“小九呀,走我们也去瞧瞧发生了啥,好不容易雨停了,以为可以清净一些,这下好了,外面又开始闹腾。”岳叔冲着郭小九招了招手,示意一起走出院子。
“好的,岳叔。”郭小九笑了笑,走在了岳叔的身侧,陪着他一起走出了院子。
宁不二始终盯着屋外,有些愣愣出神。
“老头儿,可不好了!”翠儿的母亲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冲着岳叔喊着。
“啥事情呀,慢慢说,别着急。”岳叔扶住了翠儿的母亲,不急不缓地问道。
“老铁匠被人杀了,就吊在那颗大槐树下!”翠儿的母亲说道。
“什么!”岳叔原本的气定神闲,瞬间被冲淡得烟消云散,急急忙忙地冲着那颗大槐树的方向跑去。
听到了消息的郭小九心头一震,他有些略微的恍惚,脚步也开始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偶尔抬头的一个瞬间,好似看到一只信鸽悄悄落到了身后的院子内。
他没有回头,宁不二的伤势已经好了,如果要走他自然不会去阻拦,反正到时候打上道门去就是了。
老铁匠死得很蹊跷,身上就一道伤口,像是剑伤,伤口很浅,但确确实实从内到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伤势。
小镇上应当没有人有这样子的身手,应当是小镇外面的人。
那些小镇上的人早就把老铁匠从大槐树上放了下来,老铁匠没有亲人,大家正商讨着,怎么处理老铁匠的事情。
这人总不能白白的死,于是有人想要探索老铁匠的死因,被小镇的几个老头子拦了下来。
这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子说老铁匠有些积蓄,就用他的积蓄给他弄口好点的棺材,请个好点的法师,开场像样的法会就好了。
至于老铁匠的死,他们这些小人物不敢去探究。
大部分人都同意了老头子们的说法,没有人再去深究老铁匠的死,那道剑伤已经被有心之人给用新的衣物掩藏了起来。
郭小九在一侧始终冷眼旁观,他只是一眼就断定,那剑伤是飞剑所致,很明显不可能是宁不二,那只信鸽?
好似想到了什么,郭小九扭转了身子,冲着来时的路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