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兴亡之际,是选择继续沉沦在世道江湖,还是选择起身,与大唐同生共死,很多人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准备做出选择。
大唐之上的江湖儿郎,从来不缺乏这种山河气概。
在大唐剑南道境内,有与蜀南竹海的青城山道门,并称为西蜀两大剑派的蜀山剑派。
杨胡子叛军攻下陇东城的消息传来,比大唐的其他敌方,晚了一些,可这并不会妨碍江湖儿郎潇洒北上。
蜀山剑派就在剑南道蜀山之上,既然是剑派,自然人人佩剑。
如今的蜀山剑派,依旧是大唐境内数一数二的豪门大宗。可以一道剑气三千里的南宫先生,只要还在掌教的位置上,就不论蜀山剑派这些年在江湖儿郎口中,如何的破败不堪,依旧可以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
蜀山剑派是姓南宫的蜀山剑派,世人也只知道有南宫先生。
数百剑士从剑南道境内,辞别了以往赖以生存的活计,回到了蜀山之内,是南宫先生的召集令,只为剑南道数百与蜀山剑派有渊源的剑道宗师,齐聚蜀山之上。
宽阔的宗门齐修崖畔,蜀山剑派近些年来铸造的名剑,一柄柄现于人前。
南宫先生走上崖畔,一柄柄名剑皆与之共鸣,颤鸣声,响彻在天地之间。
“今天我召集大家前来,只是想为这些剑找个主人。”南宫先生的目光,落在了众多剑道宗师身上,这些起码三流高手的剑南道剑士,皆是剑南道江湖之中,未来的希望。
“十二柄剑,其中还有一柄应当是你南宫先生自己的,也就是说只有十一个主人,我们有多少人,几百剑士呀,怎么选?”有人当即问道。
“南宫先生心中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当即有人为南宫先生而言。
“嗯。”南宫先生轻轻点头:“想必大家都知晓,近些年来,我蜀山剑派,已经不复当年,年轻的三位剑魁,都在近些年里,遭到歹人毒害,无一幸免。”
众多剑道宗师纷纷点头,蜀山剑派这些年,已经唯有南宫先生一人,还可以勉强撑起场面,再往下看,三代弟子,皆是碌碌无为。
“那么今天这崖畔之上的十一柄剑择主,必然会是我辈江湖之中,剑道鳌首之人。”南宫先生笑笑,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也得跟大家讲明白。大唐的陇东城失守了,既然会被我蜀山上的名剑择主之人,想来应当会明白我的意思。”
众多剑道宗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待到搞清楚了这其中的道道,已经有一半的剑士泄气,毕竟就算是江湖人,也多半都是为了讨口饭吃,犯不着拼命,不论是
为了谁。
只要叛军打不到剑南道之外,他们便没有出手的必要。
“大唐已经危在旦夕,难道我剑南道境内,就没有江湖好儿郎,愿意挺身而出,与在下共同前往帝都城外?”南宫先生抬手,扬指指向北方天空,眯着眼睛问道。
沉默无言,整个崖畔,没有人再多做言语。
有人从崖畔的后方,挤到了前面来,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的穿着很是破落,套着一身可能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的衣衫,脚下一双破旧草鞋。
“我叫阿满,我爹娘死的早,家里也没有妻儿,但我是一名剑客,了无牵挂,我愿意陪先生同去,只是想问问先生,路途之中,酒水可有?”阿满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低下了脑袋,声音也如同了蚊子嗡鸣。
南宫先生先是愣了许久,才笑着点了点头:“酒水管饱。”
十二柄剑之中,有一柄出鞘,立在了阿满身前。
“你天赋算不上上佳,却也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一流境界,应当也下了不少苦功夫,此剑便愿意择你为主,你叫阿满,可以给你的剑取个名字了。”南宫先生扬手说道。
听到了身前的剑鸣之声,阿满才宛若从梦中惊醒,他抬着头,眼神之中有些惊讶。
仅此而已,他就有了一柄属于自己的名剑,不是腰际上十两不到的寻常铁剑,是出自于蜀山剑派的名剑。
“我叫阿满,我爹叫阿大,都不是什么好名字,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文化人,这剑既然是跟了我的剑,想来让先生赐名应当是对剑的不尊重。”
“正是如此。”南宫先生点头道。
“那就叫阿二好了,我爹叫阿大,它就叫阿二,在我心中,与我父母同样重要。”阿满伸手触在剑身之上,已经得名阿二的剑,便冲上云霄,在天际上戳了个窟窿。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笑话阿满给这柄剑取的名字,因为他们连站出来的勇气不曾有过。
往前走的世道,是属于大唐儿郎可以欢畅饮酒,无牵无挂的世道,如今突然多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多数的人,只会选择冷眼旁观。
却依旧有人敢走到人前,是一对身材魁梧,样貌几乎没什么差别的中年人。……
到了傍晚时分,众多剑道宗师,已经大多离开了蜀山,唯有十一名剑客,是剑南道真正的剑客,留在了蜀山剑派之中。
这些人的实力肯定不是整个剑南道境内最强的,顶多能算是有些水准。
实力最高的,是一名已经年近花甲的老头子,得剑蜀中花,算是入圣境界的高手。其他的皆是一流水准,在大唐境内,算不上
多么出奇的一拨人。
可这些人在蜀山剑派,却已经能算得上是实力拔尖的一群人。
南宫先生走出了崖畔,立在了是一名剑客身前:“你们当真明白我的意思,并且不会后悔?”
“老夫只求死而无憾。”年岁最大的老头子说道。
“大唐要是不在了,也就没有江湖了,天地之大,无处安身的境地,我们兄弟二人,可不想去感受。”双胞胎兄弟说道。
亦有一名女子剑客,直到此时,才摘下了头顶的斗笠,三千青丝,如同泼墨,铺在了画卷之上,美艳动人至极:“我是大唐人。”
只是一言,堪比千言万语。
“先生说啥,就是啥。”阿满笑望着手中的剑说道。
南宫先生在这些人的脸颊上,一一滑过,最终收回了目光,落在了整个蜀山剑派之内:“此后江湖数百年,只怕无有蜀山剑派了。”
没有了南宫先生的蜀山剑派,便不是真的蜀山剑派。
在众多蜀山弟子的眼神注视之下,十二名剑客,负剑下蜀山,开始往北而行。
于此同时,来自大唐江湖之上,也有数不尽的江湖儿郎,往帝都而行。
有从陇右道天山侧峰下山的白衣剑客,牵着手中的抱剑稚童。
稚童抬着脑袋,盯着白乐天的脸:“师兄,这次你怎么愿意带我下山来了,而且,那么多的师侄们,为什么都不愿意让师兄下山呀?”
“因为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便将门主的位置交给了旁人,我呀想来想去,能带着出门的,好像也就只有你了,路上有些无聊,想来带着你,也能有人跟我说说话。”
白乐天略作停顿,举头望天:“我白乐天,想再在江湖走上一遭。”
“还有我,师兄,还有我。”白夜雨急忙插嘴道。
还有从京兆府之外,走下山的山贼们,紧紧跟在大当家元霸的身后。
元霸身侧只有一条细犬,身后负着一支银枪枪杆,枪头悬于腰际之上。
他猛地转头,在那些山贼的脸上划过:“我,……”
元霸还在想着,如何开口跟这些手下讲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他不怕死,也不会轻易去死,可手下的山贼们不一样。
这些人,没有过硬的实力,以前只能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吴刀疤率先往前一步:“大当家永远是我们的大当家,大当家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大家说对不对?”
“大当家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可我是去送死。”元霸缓缓说道。
“那就让我们陪着您一起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