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
刘亨派遣着皇城司的人马,暗中帮虎字军扬名。
寇季则领了赵祯的口谕,往返于皇宫、城外虎字军军营之间。
赵祯去岁借着一字交子铺,赚了不少钱财,所以赏赐虎字军的时候,格外大气。
除了给虎字军的将校们加官进爵以外,给虎字军的将士们,还赏赐了不少钱财。
一些受伤的,或者是伤重亡故的将士,皆从优抚恤。
除此之外,还赐下了不少酒肉,犒赏虎字军。
寇季押着赵祯赐给虎字军的钱财,到了虎字军的军营里以后,陪着将士们一起庆贺了三日。
又挨个把虎字军受伤的、伤重亡故的将士的抚恤,分发到了他们每个人手上,或者通过朝廷的驿站,把钱寄去了保州,交给了巡马卫的陈军头。
以陈军头的为人,必然会把那些伤重亡故的将士们的抚恤,送到他们家属手里。
犒赏了虎字军以后,没几日。
虎字军的名声,在刘亨背地里推动下,开始向汴京城外蔓延。
逐渐的蔓延到了开封府全境,有向京兆府等地开始快速蔓延。
虎字军同款的木雕盔甲,也随着虎字军名声的蔓延,开始在各地发卖。
三文钱一个的木雕盔甲军卒,价格不贵,做工有精细,一经推出,就受到了百姓们追捧。
小孩们喜欢拿着木雕盔甲军卒,凑在一起,组成军阵,互相争斗。
大人们喜欢拿着木雕盔甲军卒,当镇纸、做摆设。
短短七日。
从寇府送出去的三万木雕盔甲军卒,售卖一空。
寇季又不得不召集府上的匠人,以及城外瑞圣庄上的匠人们一起,日夜赶工,继续做木雕盔甲军卒。
向嫣见此,还以为寇季要做木雕生意。
特意跑到了书房里,询问寇季。
“相公,府上又新添了一桩生意?”
寇季握着笔,正在写信,听到了向嫣的话,放下笔,疑问道:“你添的?”
“你……”
“我?”
寇季一脸疑惑。
向嫣娇嗔的道:“就是木雕的生意……”
寇季恍然大悟,继续提起了笔,一边书写,一边淡然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生意……赚不到几个钱……”
向嫣愕然的道:“短短七日,赚了近三万钱,还不算赚钱?”
寇季挥毫着写完了信,塞进了信封,盖上了火漆印以后,收起了信件,笑道:“你要是觉得赚钱,以后木雕的事情,就交给你做。”
向嫣闻言一喜,“妾身这就去把木雕的生意,纳入到府上的生意当中,一起管束。”
说完这话,向嫣迈步离开了寇季的书房,直奔府上匠人所在的院子而去。
寇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木雕赚钱的事情,跟他所谋的事情比起来,不值一提。
所以他只关注木雕的销量,并不关注木雕是否赚钱。
向嫣既然想把木雕当成一桩生意去做,那就随她。
只要不影响他的谋划,向嫣干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寇季拿着信,走出了书房,准备去找寇忠,派人把信送出去。
刚出了门,就被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家伙抱住了腿。
眼看着小家伙挂在他腿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寇季就拽着它后颈上的皮毛,把它放在了肩上,抗折它出了院子,找到了寇忠。
“将这封信,速速送去保州……”
寇忠拿着信,答应了一声。
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府上的外门管事,匆匆赶了过来。
外门管事走到了寇季近前,躬身一礼,道:“小少爷,宫里来人了,传召您入宫。”
寇忠脚下一顿,驻足在听。
寇季随手把肩头的小家伙拽下来,抱在怀里,一边抚摸它的皮毛,一边疑惑的问道:“所谓何事?”
外门管事躬身道:“据宫里来的人说,礼部、太学、国子监的几位官员,在垂拱殿参加朝议的时候,联名弹劾您。”
寇季扒拉着把自己手臂当成单杠玩的小家伙,挑着眉头,沉吟道:“弹劾我?弹劾我什么?”
外门管事苦笑道:“说是你在汴京城里大肆鼓吹尚武之风,影响了太学、国子监的学子们正常读书。”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
朝廷为了压下民间的尚武之风,用尽了手段,先帝赵恒为此还写了一首诱惑满满的诗词。
劝解天下有志之士多读书。
寇季帮着虎字军扬名,又借着虎字军的名声,发卖木雕盔甲军卒。
有一种鼓动百姓们入伍、习武的感觉。
想必,太学、国子监中的一些学子们,在看到了虎字军扬名以后,有了弃笔从戎的念头。
细心的国子监祭酒、太学祭酒,必然发现了此事。
所以才会联名上书弹劾寇季。
“吃饱了撑的……学子们无论是从戎,还是参加科场,那是人家各人的志向,他们乖乖的教授学问就行了,还想连人家的想法也管束着……”
寇季不屑的嘀咕了一句,对外门管事道:“你去告诉宫里来的人,就说我病了,不便于上朝。然后再派人去知会一声王钦若,告诉他,偿还我赌债的时候到了。”
外门管事闻言,愕然的看着寇季,“派去王府传话的人,不需要详说吗?”
寇季摇头道:“照着我的原话说,其余的不需要多说。王钦若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外门管事沉吟着点点头,拱了拱手,退出了院子。
寇忠捏着信,缓缓移步到了寇季身边,沉吟道:“小少爷,宫里能派人来传话,说明背后弹劾您的人,必然不少,您真的不去一趟?”
寇季摇摇头,百无聊赖的道:“不过是王钦若指使他们耍的一些小手段而已,如今我直接从王钦若身上下手,他们那些小手段,还不得迅速的收敛起来?”
寇忠闻言,点了点头。
寇季既然有分寸,那他就不需要多言。
寇忠拱了拱手,离开了院子。
寇季在院子转了一圈,带着胳膊上的小家伙去啃竹子。
诚如寇季所料。
他派人去给王钦若传话以后,朝堂上那些弹劾他的声音,瞬间烟消云散。
王钦若想要在朝堂上继续混下去,在这种事情上绝不会耍赖。
宫里再也没派人来传话,寇季也不需要再理会那些人。
在府上又待了两日。
寇礼调任雷州的文书送到了府上。
寇季陪着向嫣,一起帮寇礼打点了一下行囊,又派遣了一队护卫,送他出了汴京城,去雷州赴任。
寇礼调任雷州赴任的消息,在他出了汴京城以后,就传遍了汴京城。
八王府。
赵元俨着一身红衣,脸色铁青的站在茶几旁,手里的瓷碗,被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可恨!”
“可恼!”
赵元俨愤恨的喊了一声。
坐在他下首左右两侧的王钦若、李谘,皆叹了一口气。
李谘咬牙道:“寇家祖孙二人还真不好对付。我们刚想出了一个对付他们的法子,他们瞬间就给掐断了。”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对李谘道:“老夫早就说过,你借着寇礼,对付寇家祖孙的法子不管用,你还不信。”
李谘愤恨的道:“我的法子没错,错的是寇准。谁能料到寇准会那么狠,自己的儿子都能送到雷州去受苦。但凡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我都能想办法帮寇礼揽足了功劳,让他快速的升迁到汴京城……”
王钦若哼哼道:“寇礼又不是寇准亲生的,以寇准的性子,对待寇礼狠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李谘紧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之前为何不提醒我?”
王钦若不乐意的道:“老夫没少提醒你,可你根本不听老夫的。”
“你……”
“嘭!”
李谘还要跟王钦若斗嘴,赵元俨愤怒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低吼道:“够了!”
王钦若、李谘果断闭上嘴。
赵元俨盯着王钦若,沉声道:“你不是说可以借着寇季发卖木雕盔甲军卒的事情,弹劾寇季,让寇季失去对虎字军的掌控权,我们好借机图谋虎字军吗?
为何只是弹劾了一次,便没有下文了?”
王钦若叹了一口气,道:“此前在校场上演武的时候,老夫跟那小子有一个赌约,老夫输了,欠那小子一个赌注。
那小子派人上门讨要赌注。
老夫总不能耍赖吧?
老夫若是连赌场上的事情都耍赖,以后谁还会信老夫的话?”
赵元俨瞪起眼,盯着王钦若道:“那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铸钱的法子没拿到,虎字军暂时也没办法图谋。
用什么去成事?
用什么去拉拢满朝文武?”
王钦若似乎早就料到了赵元俨会这么问,所以在赵元俨话音落地以后,他正色道:“铸钱的法子,我们自然不能放弃。但也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我们的交子铺里,也开始有人存钱进来。
虽说没有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多,但勉强够我们用一段日子。
所以铸钱的法子,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朝中文武。
文臣当中,除了太后的人,还有寇准的人以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我们的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把太后、寇准二人手里的人也拉拢过来。”
赵元俨质问道:“怎么拉拢?”
王钦若淡然道:“自然是钱财铺路……”
赵元俨暗中咬了咬牙。
文臣们的贪婪,超乎了他的想象。
府上积攒了多年的浮财,不到一年时间,已经消耗了近四成。
再消耗下去,只怕不等他起事,那些文臣就能敲骨吸髓的把他手里的钱财给吸光。
到时候,没了足够的钱财支撑,那些文臣还会不会听他的,那还难说。
赵元俨有心收紧府里的开支。
只是没当着王钦若、李谘二人的面说出来。
赵元俨盯着王钦若,再次问道:“那武将呢?”
提到武将,王钦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除了一些被裁撤的厢军的将领外,禁军诸将,暂时没有一个投靠我们的……”
王钦若叹着气,说着。
赵元俨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本王给他们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也不行吗?”
王钦若苦笑着摇摇头。
他在拉拢那些武将的时候,能许的利益,早就许了一遍。
可是除了那些身上担着罪责,被裁撤的厢军将领外,禁军诸将,居然没有一个人答应帮助赵元俨的。
他有些不明白,那些平日里见钱眼开,做事莽撞的禁军诸将,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罕有的执拗。
无论他如何游说,人家就是不动心。
无论他许下多大的官爵,人家也不肯答应。
“嘭!”
赵元俨阴沉着脸,猛拍着茶几,恼怒的道:“他们是觉得本王成不了事,给不了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王钦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跟赵元俨说。
那些禁军将领,之所以没有答应他的招揽,缘由为何,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其中有些人,大概是真的看不上赵元俨。
有些人,则是不想参与到皇家内部的斗争中,只想保全自身,一门心思的为那张龙椅效力。
龙椅上坐着的人,只要是姓赵的,不论是谁,他们都不太在乎。
还有一些人,对从龙之功没想法。
因为功劳对他们有些无用。
他们大多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再得了一个从龙之功,那就只剩下一死了。
赵元俨自恼了许久,攥紧了拳头,询问王钦若,“没有禁军,没有禁军将领,本王如何成事?”
王钦若思量了一下,沉吟道:“唯今之计,我们当一面图谋虎字军,一面继续拉拢禁军将领。是人,总会有弱点。
只要我们抓住禁军中一些将领的弱点,软硬兼施之下,他们总会唯我们所用。”
“若是图谋虎字军不成,拉拢禁军将领也不成呢?”
赵元俨阴沉着脸,问出了一句愚蠢的话。
寇季若是听到了他这句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赵元俨……
那你还玩什么篡位?
洗洗睡吧。
但王钦若不是寇季,在听到了赵元俨的问话以后,王钦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的道:“若是真的拉拢不到禁军将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跟太后联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