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衮衮诸公和鸟粪放在一起对比,还是让他们很难以接受的。
当然,对比结果就更令人难以接受了。
话说衮衮诸公们还真就没有一个能让水稻亩产增加三成的,这肯定不能用奇技淫巧之类搪塞,因为劝课农桑是每一个官员的起码职责,而且他们通常嘴上也都是在高喊着让农民丰衣足食。
虽然只是嘴上。
但从这一点上说,大明的衮衮诸公们还真就不如鸟粪。
“诸位,让大明步入一个煌煌盛世,不是靠嘴上喊,也不是靠衮衮诸公们在朝堂里放嘴炮。
得实实在在去做。
陛下就在做。
在陛下的亲自领导下,我们在科学院研究机械,可以不用牛就能耕地,不用人力就能抽水,甚至以后连割麦子都不用镰刀,各种各样的机器,从播种到收获再到变成我们吃的米面,统统都用机械来完成。
人会累,机械永远不会,人的力量有限,机械的力量无限,未来一个人就能种几千亩地,一家五口就能产上万石粮食。
土地不够?
塞外到处都是荒地!
没有水?
我们能用机械把水从长江抽到京城。
肥力不够?
大海上到处都是鸟粪岛,我在东海上那座是最小的,琼州府向南五百里外大海上还有一座更大的,开采出来都够整个江南使用,再向更远方大洋上,还有无数这样的海岛。
丰衣足食,很简单的。”
杨信恍如八十年代儿童科普作家般吹嘘着。
反正就是吹呗,在这一点上,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士子们,真得就跟学前班小朋友一样容易哄。
“可陛下终究得治国,这些事情可以由别人去做。”
黄端伯语气明显有些软弱地说道。
“没有人能替代陛下,只有陛下的天纵奇才,才能实现这些。
治国有内阁的诸位阁老,朝中有六部尚书,地方上有各级官员,大明有科举制度,我们的朝廷就像一台机器,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运转着,所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像一个零件,坏了就能换新的。”
但陛下无可代替。
陛下的天纵奇才无可代替。”
杨信说道。
“河间侯过誉了,朕也是在学习摸索前行,若无河间侯提点,朕也是两眼一抹黑。”
天启终于回过头说道。
“臣只是偶然在海边捡到几个贝克,但想让这些贝壳焕发光彩,除了陛下外没有别人能做到。”
河间侯谦虚地说。
他俩都这么肉麻地互相吹捧了,黄端伯几个人哪还能撑下去。
他们只能告退了。
“兄是觉得这些人值得重用?”
他们走后,天启好奇地问杨信。
杨信很少往这里带人,更别说是这种士子了,而且今天天启本来计划好了让杨信在承天门外廷杖一批的,却没想到杨信这么简单就了结此事,虽然主要是因为举子们太识时务。但这几个人是正好可以廷杖的,杨信不但没有廷杖,反而特意带过来让他认识一下,这很明显就是说这些人值得重用,而杨信一般来讲很少这样做。
“至少他们骨头硬。”
杨信说道。
“陛下,软骨头的确听话,不会抗拒咱们,可在别人的压力面前,他们也会很容易背叛陛下,硬骨头的确有时候让人恼火,可是面对真正生死考验时候陛下可以对他们放心,他们都是宁死不屈的。”
他紧接着说道。
这时候天启很难感受这四个字的宝贵。
卫景瑗在大同被姜出卖,被李自成抓住后三次劝降无果,最后仍然释放他以示尊重,但他仍然选择了自杀。
万元吉死守赣州。
黄端伯第一个喊出了宁砍头不剃发。
路振飞以北直隶人的身份,在南明抗清到死。
这些都是明末这个糜烂的世界里,难得几个能守住底线的,他们的才能先不去管,但至少他们的节操可以相信,那么在需要的位置上,他们就很有用了,说到底杨信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他阻挡不住大明的乱世,他没有能力为至少三千万吃不上饭的饥民提供足够食物,所以因为饥荒而造成的民变蜂起不可避免。
那么硬骨头们就很重要了。
至于才能……
他们总不会比别人更差吧?
天启对此也仅仅是点了点头,他对这个问题肯定没有杨信的感受。
这些人是硬骨头,仅此而已,硬骨头的确比软骨头强,作为一个皇帝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大臣骨头硬一些。
总之史可法案就此了结,紧接着他被按照大明律判决,然后天启以圣旨赦免,但刑部尚书乔允升撤职,换上了九千岁的亲信崔呈秀,就连李养正也被撤职,换上了同样九千岁的亲信李夔龙。
至此刑部被阉党控制。
实际上这时候九千岁仍旧不能说完全控制朝堂。
兵部尚书他动不了。
孙承宗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而且还是天启老师,也是北直隶文官首领,因为会做蛋糕,同样得到九边将领的支持,他这个人虽然长得看似粗豪,但却极其精明,而且非常懂官场的玩法。尤其是在做蛋糕上,当兵部尚书这些年,修包括山海关在内的长城,在辽东支持修棱堡,支持换新武器,总之一句话,不怕花钱,就搞大工程,上上下下全都有钱捞。
虽然花钱如流水,但也的的确确让大明的边防体系焕然一新。
甚至杨信都满意。
虽然他花钱的确多,但这时候辽东的确遍地棱堡,每一座棱堡都耗资不菲同样也让上上下下捞的盆满钵满。
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因为阵营问题忘了杨信,这些年杨信报账的兵部部分从来不拖欠。
那么孙承宗这样的兵部尚书,当然受所有将领欢迎,谁不喜欢一个会做蛋糕的呢?反正大明朝廷税收总是要花出去的,三大殿省下几百万,海关一年多收近百万,九千岁的税监每年还有一百多万,昭义市每年就能给天启增加一百多万。这还不算其他那些新税种增加的,大明皇帝和朝廷加起来每年比过去增加超过五百万,但战争开支却在下降,毕竟野猪皮已经转往朝鲜。
这么多银子不花出去,难道让天启藏进自己小金库?
孙承宗这样的散财童子谁不喜欢?
工部尚书徐光启也一样。
九千岁也动不了他,因为他在皇帝身边越来越受欢迎,可以说六部尚书里面唯一一个能随时去见皇帝的就徐光启。
也不光六部尚书。
算上内阁的大学士,都察院的都御史,各寺卿,他也是唯一一个随时可以去见皇帝陛下,甚至不需要通禀直接进乾清门的,九千岁当然不可能动这样的人。再说他和徐光启之间也没有冲突,阉党的确惦记徐光启控制的工部采购权,可惦记也没用,人家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那些阉党都没有他那样随便见皇帝的权力。
九千岁目前能控制的,就是剩下吏部,户部,刑部。
礼部他也没控制。
礼部尚书是朱国祯,以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剩下就是都察院了。
都察院那帮都御史虽然都是北方人,但严格意义上说没有阉党,不过九千岁对都察院也的确无可奈何,毕竟都察院御史们数量众多。
一百多条疯狗呢。
至于京营的勋贵系统,在张惟贤带领下保持中立。
而地方上,他倒是趁着顾起元被杨信气走,把应天巡抚换成了毛一鹭,但要说真正控制各省官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实际原本历史上他手下也没多少文官真正当爪牙,也就崔呈秀,周应秋,魏广微这些。至于说各地给他建生祠,给他拍马屁的,这个不能说就是阉党,话说圆嘟嘟又不是没建过,难不成圆嘟嘟也是阉党。
最多也就是个哄他开心。
真正愿意给他做爪牙的,也就是十狗了。
他一个人控制不了整个文官体系,包括目前阉党里面,也绝大多数其实就是和他结盟而已,比如户部尚书亓诗教这样的。
而地方上就更控制不了了。
目前的督抚级别里面,朱燮元,王三善,吕兆熊等等,绝大多数都是中立甚至偏东林党,至于再往下道员级别情况就更严重了,甚至很大一部分都是偏新东林党的。所以尽管现在南直隶和浙江都已经办起团练,甚至虎威军都过万了,地方官员居然绝大多数支持,虽然九千岁授意毛一鹭,让他想办法解决常胜军等武装,但毛一鹭却依旧阳奉阴违。
原因很简单。
他是浙江遂安人。
其他各地官员士绅同样吹嘘团练乃是义举。
他们丝毫不顾朝廷至今没有明确圣旨,允许各地士绅可以办团练的事实,理论上团练仍旧属于非法武装,甚至还不如红巾军,红巾军改名忠勇军后至少已经是直属司礼监的官军。
虽然也存在争议。
毕竟司礼监不可能有军权。
但这个至少有圣旨了,属于理论上不合规矩,但不是非法的,而团练至今没有得到圣旨承认,只是地方士绅在地方官员允许下,组织地方青壮防盗的,至于成千上万的青壮带着火枪大炮防盗……
那也是防盗。
人家佛山士绅都能组织团练防盗,凭什么南直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