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了!”李察撂下望远镜筒,朝地面上啐出一口唾沫。他看到了斯图亚特守军的反击,那种密度和速度只能解释为对方早有准备。
庞贝登墙兵一水手持战斧和盾牌,非常适合墙头混战的装备,如果石球爆裂后还有人幸存,斧头会补上一刀虽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他们顺着云梯和耧车,手脚利索地爬上墙头。说实话就算之前的法术准备威力绝伦,顺利到这种程度仍超乎所有人想象,每个人都在心里直呼侥幸。
他们的脑袋越过城垛高度,墙后的东西第一次展露在外来者视野中。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瞳孔已经先一步收缩成针尖。
“当啷。”有人手里斧头掉在了地上,但即便最苛刻的军官也无法指责他。
眼前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箭楼,由大块花岗岩精心砌成,完全不像空骑们所说的那样,“墙后都是毫无威胁的民宅。”
高度比城墙矮两刃左右,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为数不少的床弩。无数张开的长弓严阵以待,随时可以发射。
斯图亚特的弓箭手们嘴角微弯,那是死神收割生命时才会露出的残忍笑容。
“咻咻咻。”
庞贝步兵所能做的只有举起盾牌。
密雨般的箭矢汇聚成一道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一阵食人胡蜂掠过,吞噬掉不知多少生命。
如果说盾牌对付长弓还算颇有成效,但在床弩面前可就太单薄了。
滔天血浪瞬间冲天而起,城头上庞贝士兵就像面对镰刀的韭菜,齐刷刷被割倒一茬!
有资格参与第一波次进攻的都是各军团当家部队,原本将由他们接受破城的荣誉。面对意料之外的挫折,他们表现堪称悍勇,无愧于精锐之名。
血浆像小溪一样顺着云梯和耧车往下流淌,还带着没来得及消散的温度。吸饱液体的原木外皮顿时变得滑不溜手,但后续部队不但没有半分退缩,反而立刻以更快的速度涌上城头。
一时间几乎没人说话,耳朵里只听得到军靴踩在木板上,嘈切密集的邦邦响声连成一片,气氛沉重得足以使空气凝滞。
“快快快!”只有军官们在竭力催促,他们明白被斯图亚特佬阴了,但既然已经攻上墙头,不拼一把实在说不过去。毕竟己方人数优势巨大,就算硬拼肉搏消耗也比对方更能扛得住。
庞贝军人的勇武值得称道,在极为劣势的情况下,依旧士气高昂地朝对手发起猛烈冲击,哪怕踩着袍泽尸体也不见半分畏惧。
他们用战斧敲打着盾牌,渐渐汇聚成整齐的节奏。在这韵律催动下,庞贝步兵和银甲长戟兵怒吼着撞在一起,最残酷最血腥的肉搏战就此展开。
双方的作战意志一样坚强,武技水平同等高超。从体格上看,庞贝人还明显强些,如果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他们起码不至于吃亏。
但战场从来不讲究公平,这里只看结果。斯图亚特步兵身后的支援实在给力面对雨点一样密集的箭矢和法术,庞贝士兵还没来得及进入肉搏,就已经损失惨重。
他们往往是刚挡开斯图亚特人的长戟,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一根不知从哪飞来的冷箭夺去性命。
长弓在这个距离上可以尽情发挥威力,就算铁甲也难以阻挡,往往能直接把人射穿!
更别提箭楼上设置的床弩,这种重型军械在守城战中威力堪称惊人。每当筋弦“仙嗡”震响,长矛般的箭矢化为一道黑影。两翼带有巨大刃叶的弩矢,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筋骨断折声前进,直到消耗掉所有动能才会停下。
而在它飞过的路径上,早已是一片血肉糜烂。
垂死者在呻吟,勇敢者在怒吼,混和着一刻不停的刀枪交错声,化作一曲几乎嘈乱到难以分辨的战场挽歌!
生命和鲜血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浓厚的血浆在脚下流淌,很快使地面变得滑腻。无数残肢断臂胡乱堆积,仿佛无间地狱般恐怖残忍!
庞贝弓箭手在一刻不停地朝城头抛射箭矢,但面对足足十五刃的高度落差,效率低下到可怜。楼车顶上的倒是可以尽情发挥,能站在这个位置就说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顶尖好手,可惜数量过少根本不可能扭转战局。
而当数量远胜百倍的斯图亚特同行注意到他们后,这些庞贝射手几乎瞬间成了刺猬!
一位气系庞贝宫廷法师吟唱片刻,施展出一道“密伽上涌气流”,把连同他自己在内的十几位施法者托举到与城墙大致平齐的高度。
随后一位水系宫廷法师居然施展出一道极其冷僻的“赫波里水汽护盾”为所有法师加持防御。
所谓造诣正是不经意间在这些小细节上彰显出来要知道水元素本身并不轻盈,绝大多数水系护盾都会对上涌气流造成额外负担,而他选择的“水汽护盾”正属于极少数特例!
不需要任何额外宣言,双方法师间的对抗立刻开始。
紧要关头没人会费时间准备大威力法术,都是用最拿手的短平快招数对射。
李察顿时看得大开眼界,双方复数个法师一同出手,打出的法术流简直比彩虹还要璀璨十倍!
“火元素连弩射击”、“图拉水轮切割”、“平帕里精准荆棘”、“神佑极寒冰箭”,这些法术或者神术平常人一辈子也难得能看到一回,此刻众目睽睽下来了个卷包大批发,遵循着各自的轨迹飞向目标,又在半空中撞成一团接连殉爆。
“神啊!”李察身边的画师莫奈看着这一幕,激动得浑身战栗,眼睛里有种很纯粹的流光溢彩在闪烁。
法术对撞制造出一团迷离的烟雾,这是破裂后还没来得及彻底消散的元素。诸种颜色在其中混杂,远比人世间任何一种颜料都更鲜明惊艳,使得周围万物黯然失色。
对于一位画家来说,那大概是终生都无法忘怀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