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几辆板车载着所有鲜血骑士的遗骸从高山堡的营地里驶出。
高山堡和其他部分营地距离太近,稍有点异常太容易被发现。李察终究是心里揣着秘密,所以准备连夜把这些遗骸都处理掉,避免被人看出端倪。
为了尽可能保持安静,几个健硕的蛮子还特意解下役马,自己拽起绳索代劳。以他们的体力,这倒也是小菜一碟。
“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冈瑟偷偷摸摸小声抱怨。
“闭嘴。”李察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晚上路黑,冈瑟原本就恰巧踩住块石头难以维持平衡,又吃了这脚顿时一记猛虎扑地,一声“哎呦”在安静的夜色里传出好远。
“你至于吗?”领主大人真想直接踹死这货。
“不赖我,石头太尖了。”冈瑟说话的时候也完全没意识到该收敛下嗓门。
于是这支鬼鬼祟祟的队伍还没溜出去五十码,就被一起巡视军营的布斯特跟格兰陵逮了个正着。
“你们干嘛去?”布斯特正在边跺脚边抽烟斗,举起马灯凑到旁边朝车厢上瞅了一眼,看清内容后立刻没了兴趣。这种东西他见得实在太多,多到已经完全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掩埋尸体,不然会造成瘟疫。”李察一脸忧国忧民面色沉重。
“你没事吧。”布斯特伸手就要上来摸他额头,被李察一巴掌拍飞,“现在可是冬天,等明年春天才化冻,哪来的瘟疫。”
“那明年春天不还是得处理吗?”领主大人翻了个白眼,很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也太懒了,晚处理不如早处理。算了,我们高山堡自己来。”
车轱辘开始吱嘎吱嘎继续转动,高山堡领主头也不回地向镇外走去。
“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布斯特看着李察的背影,冲格兰陵两手一摊,“明年春天咱们还能在这?”
“也许不忍心看着死者暴尸荒野把,看不出来李察大人倒是个善心的人,”格兰陵微微笑着轻轻点头。能成为主流的宗教都是劝人向善的,这一点冰雪女神教会也不例外。
布斯特愣了半晌突然笑了两声,很冷。
…………
洽克什清冷的早晨,天还没完全亮,一口油锅已经正架在炭火上炙烧。
这是个典型的斯图亚特风格早餐摊位,主打一种叫“喀恰”的小饼,是用面粉和玉米面活面团,掺进黄油和一点甜菜糖做成薄饼。先在木炭烤炉里烤得松软喷香,如果有客人点,还要再下锅炸到金黄酥脆。
吃的时候从中间轻轻撕开,馥郁且香甜的味道会伴着热气一起升腾,再包上火腿片烩豌豆。这种不算太贵的平民早餐,能给食客提供足够支撑一整天的满足感。
李察坐在一张小矮桌旁,面前摆着厚厚一摞喀恰,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消失。
这东西好吃极了,就是吃多了容易嘴巴渴。李察喝了一口送的干柠檬泡水,寻思要有点蜂蜜就好了。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蜂蜜那么昂贵的奢侈品,这种面向平民阶层的小吃摊上当然不可能常备。
摊主是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头,正自以为隐蔽地偷偷用余光打量李察。几十年生意人谨小慎微的经历,练就了眼光非凡,那精良整洁的皮甲和佩剑,显然只能属于地位不低的军官。
昨天才爆发过一场让街坊们心惊的战斗,据说死了很不少人。不太关心政治的他,压根不知道交战双方都有谁,不过眼前这位应该属于胜利一方,不然哪还能这么悠闲。
摊主偷偷叹了口气,他觉得不管怎样打仗大伙也得吃饭,所以按照四十年来的习惯不顾劝阻冒险出摊。做梦也没想到会引来这种客人要知道恰喀根本不上台面,以前连镇里的税吏都很少光顾。
小老头唯一能做的就是,乘火腿烩豌豆时,尽量把不多的火腿片挑出来放进盘子里。祈求看在圣光神的份上,吃完不付钱也无所谓,可别再抽出佩剑干点什么。
“加十个。”李察打了个响指。
头发花白的摊主赶紧收回目光装作低头忙碌。
“挺有闲心啊。”
声音从背后传来,贝德里克一屁股坐在旁边凳子上,看着挺结实的板凳,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你要的命运魔石。”李察拍了拍地上一个没盖的木盒,自己继续跟薄饼战斗。
盒子里是一颗已经报废的命运魔石,还是惟妙惟肖的人心模样,但已经完全失去了那幽暗诡秘的感觉。单纯作为纪念品来说,没准比好货更适合,起码不至于吓哭小孩。
“昨天下午放的信隼飞回来了。”贝德里克拿起桌子上的薄饼咬了一口,不过也只是一口就重新放下宿醉后的人一般都吃不进太油腻的东西。
“怎么说?”李察努力吞咽下嘴里的全部内容,朝对方摊开手心。
“军团主力让我们就地待命,等他们到来,据说是要进攻凛冬城了。”贝德里克掏钱袋数出十个金币放上去,这是昨天说好的魔石钱。
“我……我要的是信隼带回来的信!”李察一脸黑线地把金币塞进腰包。
“……”贝德里克赶紧低头翻找,“不好意思。”
片刻后领主大人拿着纸卷扫了一遍,大体内容跟贝德里克先前说的基本一致。不止是巨龙之爪军团,整个庞贝远征军都在集结主力准备进攻凛冬城。
“凛冬城”这个名字对李察来说印象深刻,他可还清楚记得,德古拉意外发现过一枚泰坦时代遗留的“天空与雷霆之戒”。正呆在凛冬城内一个叫麦哲伦的高阶贵族家里,作为普通古董而收藏。
“多少钱。”李察站起来翻出钱袋。
摊主老头顿时变得很纠结,照他本心只要能送走这两位特殊客人不收钱都无所谓,就当为鲁莽出摊付出代价。可又担心真这么做反而激怒他们。
最终小心翼翼地说道:“五个铜子?”
李察屈指弹出一个金币,准确落进钱篓子,走的时候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