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时新伸出手,想要敲打玻璃窗,却像是因为醉酒,发不上力,手掌从玻璃一侧划过,差点摔倒。
其中一名便衣,怕惊动了出租屋内的人,想摇下玻璃,劝阻这个驾驶者赶紧离开。
哪知,候时新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顺手带上门,不由分说地轻声骂道。
“妈……妈的,这他妈窄……窄的一个小巷子,谁……谁他妈让你们停在这儿的?信不信,我……我一枪……”
“呕!”
想要从腰间摸出手枪的候时新,话还没说完,就像要吐了似的,趴在其中一个便衣腿上,呕呕声不止。
后座的人捏着鼻子,细细一瞧,愣了,这不是后勤处长候时新吗?
“候处长?候处长?哎呦,怎么喝这么多?”
前坐的司机闻听,也赶忙下车,来到后座帮忙搀扶。
候时新缓缓抬头,左摇右晃地讲道:“哦,是你们两……个小子,嚯,还……还有个小……小姑娘,嗯!不……不错,有……眼光。”
说完,倒头又趴在了便衣的腿上,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与此同时,马路对过的出租屋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楼道,拿出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一楼的门。
进入屋内,左右寻找,终于发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自己携带的电台打开,熟练地连接上各种配件,“滴,滴,滴!”地开始发报。
本来,像这种发报的工作,对于这个地下党的老发报员来说,从进门到出门,顶多,只用五分钟便可以搞定。
哪知,他今天却不紧不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手中的情报慢慢传递出去。
王龙在海威特斯门口,等了约莫十分钟,扭头看了看黑影中的心腹,又远远地望了望那个亮着灯的出租屋,一切安静、正常。
“搞什么?逗我玩儿?”
王龙心底嘀咕着,又摇了摇头,心想,“不大可能,既然能找到出租屋,又送了这张纸条,怎么会不和自己见面呢?”
正想着,卖爆米花的结巴问道:“哎……哎……哎,哥……哥们儿,你……你是不是在等……等人呐?”
王龙闻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结巴青年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是你给我送的消息?”
结巴青年,一只手摇着他的爆米花机,另一只手擦了一下唇角上方的青鼻涕,从旁边的钱盒子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说道:“有个女……女人,在……在这里等……等你很……很久,临……临时有……有事要走,让我十……十点二十,准……准时,把……把这个给你。”
王龙嫌弃地,想要接过这张被他擦过鼻子的手,抓过的纸条,他却把手收了回去,又结巴地说道:“给……给钱,送……送信费,你太太……讲……讲过的。”
王龙担心出租屋出现问题,懒得和这个结巴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递了过去。
结巴青年,拿着这张钞票,反复看了一遍,验明真伪,这才把手中的纸条给递了过去。
王龙站起身,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怒火中烧,仿佛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草!”
狠狠地将这张纸条团了团,直接扔在了结巴小伙的身上,扭头朝出租屋快步赶去。
黑暗中,两名心腹赶忙跟上,问道:“大哥,怎么没见有人出现?”
王龙背着手,一声不吭,他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人在耍自己。
王龙这边刚走,铁头从侧面的黑影中闪出,走到结巴青年的面前,说道:“喂,爆米花的,想赚钱不?”
结巴青年一听到钱,顿时来了精神,结结巴巴地说道:“想……想……做……做梦都想。”
“想挣钱,拿着那个人刚刚扔掉的纸条,跟我走,我给你十个大洋。”铁头说完,便背手离去。
结巴青年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十……十……十个大洋,我滴个妈、妈、妈呀!”
他像拿宝贝似地,捧着那张价值十个大洋的纸条,熄了火,把钱盒子里的零钱,一股脑地塞入口袋,也顾不上自己的摊子,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拐角无人处,铁头掏出了手枪,顶住结巴青年的脑袋,从他手中拿过那张纸条。
另一名便衣,掏出手铐,将结巴青年手背后,铐了个结结实实。
“呃……爷……爷……爷……爷……”
结巴青年被吓傻了,更加结巴地说不出来个囫囵话。
便衣用枪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脑门子上,骂道:“妈的,闭嘴吧你,就你这秃噜嘴儿,利利索索地跟我们走就行了。”
结巴青年不敢再吱声,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队长,纸条上写的什么啊?”便衣好奇地问道。
铁头笑着,把这张纸条递给了便衣,便衣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诗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纳闷地问道:“队长,这……这是什么意思?”
铁头奸诈地笑道:“这暗号是什么意思,恐怕也只有王处长本人能解释清楚喽。
不过,上面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到野火这两个字吧?我想,有了这个证据,他这把火可算是坐实了。”
候时新被两个人搀扶着,坐进了自己的轿车,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手表,十点二十五分,自己的同志应该已经撤离。
他突然笑道:“兄……弟,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事,明……天,到……后勤处找我,哥……哥哥我给你们报……销。”
满车的酒气,熏的二人想要作呕,司机问道:“候处长,要不,我给您送回去?”
候时新眯着眼睛,头来回晃动着,说道:“你……们瞧不起我?我……我没喝多,走……走了,记得明天去找我。”
候时新冲着门外的两个人摆摆手,发动起自己的轿车,使劲踩了一脚油门,s形开到巷子口,一个紧急刹车,车轱辘发出难听的响声,这才打了右转的方向,消失在几个人的眼前。
“候处长这是喝了多少啊?人都站不稳了。”
司机回道:“唉,掌管着站里的钱袋子,天天一堆人请他吃饭,你要是在后勤处那个位置,恐怕喝的比他还多。”
候时新开出去没多久,黑色福特轿车突然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内停下。
紧接着,一个背着大口袋的人开了车门,坐上了他的车,候时新又加大马力,朝车站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