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吃侬肉,还侬壳……”
“栀子花,白兰花,玫瑰花……”
“爆……爆……爆米花咯!”
卖爆米花小伙,突兀的结巴声,遮盖了卖花姑娘的吆喝。
卖花姑娘是个火辣人,狠狠地瞪了结巴小青年一眼,学他说话并骂道:“欧呦~你个小册佬,嘴里吃大便了?你信不信?我给你的爆……爆……爆米花踢成豆……豆……豆腐花。”
冬季,临近十点,海威特斯门前的小商小贩为了生计,依旧裹着棉袄,迎着冷风,等待着海威特斯走出的赌徒。
若不是赌厅门前有持枪的守卫,估计,他们早就想方设法地冲进场内,肆意售卖去了。
就在此时,阮佩云独自一人,打远处走来。
她头戴礼帽,将自己的长发盘起一截,纳入帽中,瞬间,变成了齐肩短发;
她有意地在宽大的风衣内,穿着一件遮脚长裙,将自己的平底鞋藏入裙内,瞬间,矮了三分;
她故意把眉毛画的极浓,嘴巴涂的极大,脸上点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将妖娆艳丽的面孔,埋在了妆容之下,瞬间,丑陋无比。
“卖花姑娘,你过来!”
阮佩云招着手,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更尖,更豪放。
卖花姑娘,上下打量了阮佩云一番,尤其是那手上的大金镯子,让她好生羡慕。
“哎呦,太太,您要买花呀?我的花可是特殊方法培育的,配着您的气质,是再好不过了,您可真是识货。”
阮佩云不答话,却从包包里拿出几张钞票,甩了过去,这才说道:“你的栀子花和白兰花都提前一个多月开放,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季,实属难得。
我非常喜欢,全都要了。不过,我还有事要办,你帮我把这些花送到家里去,没多远,就在前面巷子口右转,这是地址。
哦,钱不用找了,顺便把这张纸条一并带过去,交给我先生,他姓王。
记得,亲手交给他,他最爱花,看到你,会给你小费的。”
卖花姑娘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长相不算出众的太太,出手竟然像那个大金镯子一样阔绰。
“欧呦,太太和先生果然是懂花之人呐,这些花今天可不算白开,正配您这个大美人呐。”
阮佩云毫不在意她的恭维,莞尔一笑,径直朝前走去。
……
海威特斯附近的出租房内,几乎,变成了王龙下班后的又一个临时办公点。
“处长,您让我查的彭松岩的资料,我给您带来了,请您过目。
王龙的心腹,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递入他的手中,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仅仅看了一个开头,便吃了一惊。
“彭松岩是汉奸?有点意思,这个何清清居然和通日的资本家有往来。
哼!先不说她小草的身份,就是通日这一条,就足够赵涛喝一壶的吧?”
王龙没有继续朝下看,靠在松软的沙发上,闭起眼睛沉思。
“这个何清清到底要干嘛?她是共党,怎么可能与彭松岩来往?难道……是要暗中除掉他?”
王龙坐直身子,问向另一名心腹,“让你去查会员筹码存取记录,你查到了吗?”
心腹一脸谄媚,嗦道:“处长,您别说,这个海威特斯的背景还真深,是咱们国民z府一个高官所设,我想了很多办法,才将这份记录给您偷了出来。”
“高官?”
王龙心想,“上海这个地方,还真是卧虎藏龙,随意一个麻将馆,便与高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唉!这些高官,简直就是蛀虫,没有一个为党国尽心职守,整天只想着大把搂钱,难怪,前线的战事屡屡受挫。
感慨归感慨,王龙还是一丝不苟地看着这份记录。他重点看了何清清的兑换记录。
从这份兑换记录来看,何清清在认识彭松岩之前,一直输钱。
尤其周五,是大输特输,甚至比平常多输五倍之多。
这说明,何清清是为了将那个带有夹缝的筹码,在接头之日,来回倒腾给另外三个人。
“难怪,何清清将自己的财产和阮佩云的首饰都给当了。”王龙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杨问樵,心里最明白,周五,是海威特斯的活动日,凡是赌注在一定标准以上的,才可以进入vip888或者是vip999参与活动。
活动内容是:周五下午场,每桌赢得最多的会员,会额外获得一些礼品作为奖励。
每桌输得最多的会员,海威特斯,会从当天全场抽水的净收益中,拿出百分之十,来贴补两个房间的最大输家。
这全场百分之十的抽水,平均分配给两人,甚至比他们输的钱都多得多。
这个回馈活动,每周只有一天,所以,有很多人都会攒足了筹码,去抢这两个位置。
赌瘾成性的何清清,从来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每周五会提前去抢座。
当然,她的水平,永远都是和另外两个人,轮番点炮,争取那个最大的输家。
杨问樵撇了王龙一眼,继续演戏道:“人不能总倒霉一辈子吧?人家何太太,后来不是赎回所有当物,又赢了不少钱吗?你凭什么说人家以前就是在洗筹码呢?”
王龙继续翻看兑换记录,的确,正如杨问樵所说,何清清赢了不少钱。
他又打开那本会员登记册,一一比对几个重点会员的出入时间和房间号,寻找他们的共同点。
终于发现,何清清但凡和彭松岩、马万旗、刘娇等几人一桌,逢赌必赢。
“杨问樵,你这次说的对,这个何清清,又不是开银行的,她每周五输了那么多,怎么能支撑她继续玩儿下去?没了钱还怎么去vip999送情报?
我相信,国民政府高官开的赌场,可不会怕这个军统站站长。
所以,何清清在海威特斯并没有任何特殊待遇可言。
正因为如此,她才利用赵涛的权利,想办法弄到一些钱。
说好听点,她这是利用赵涛的权利,压榨资本家和下属。说难听点,她这可是为了给共党洗钱呐!”
王龙自以为,已经摸到了何清清所有的通共证据。
他一步,一步,正在自己推理的世界渐行渐远,终将,朝着不归路走去。
杨问樵此时的内心,已经变得很坦荡,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人信,也不在重要。
他只想在最后的生命里,倾尽所能,将这一出大戏演好,来帮自己的姐夫清理掉,革命成功路上的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