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霍华德突然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艾伦竟然会说出这样的提议。

黑暗神殿……对于霍华德而言，可以说是一个遥远的、仅存在于故事和新闻里的名词。他可以在脑子里面把它洗白，但如果真要让他加入一个这种风雨飘摇、举世皆敌的组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放心，我就是开个玩笑，”看到霍华德那突然愣住的表情，艾伦笑着调侃道，“黑暗神殿根本就不是适合人待的地方，我也不希望你来。”

听到艾伦这样“善解人意”的回答，霍华德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又尴尬地笑着坐在原地，只顾着往自己嘴里灌蜂蜜啤酒，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拿艾伦的话来讲，霍华德这家伙，把所有天赋点都点到学习上去了，导致在为人处事方面上情商为零。

“不过，不管怎样，霍华德，我都不想跟你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将来的战场上。”艾伦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

“我也不想，”霍华德叹了口气，说道，“但是艾伦，你放心，在我想清楚一些问题之前，我不会为了现在这个光明教会而出战的。这个光明教会里有无数个亚克·奈尔加，在把这些败类清洗干净之前，这个光明教会不值得我出手。”

“我猜也是，”艾伦轻笑一声，“像你这样的精神洁癖，可不会做什么违心之事。”

霍华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真了解我。”

“毕竟咱们可是在同一个寝室睡过的人，”艾伦调侃道，然后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只是，霍华德，我现在非常担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霍华德问道。

“你的前世记忆，霍华德，”艾伦收敛了笑容，语气郑重地说道，“虽然你现在仍然觉得自己是‘霍华德’，但你脑子里面属于‘天使路西菲尔’的记忆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你，改变你的性格。或许某一天，你会真正变成那高高在上的天使，居高临下地以淡漠的眼光俯瞰着众生，把你身边的人类都当作蝼蚁。

“等到那时候，你或许会觉得，人间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友情也好，正义也罢，都将会成为微不足道的、完全不值得你在意的东西。”

霍华德本想说一句“这不可能”，但当他看到艾伦那双有些冷峻的靛蓝色眼睛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改口说道：“真的吗？”

“亲身感受，”艾伦语气平淡地说道，“至少，在我觉醒了黑暗之神前身的记忆之后，我感觉我和几个月前的自己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

霍华德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很清楚地记得，在自己刚刚觉醒了“天使路西菲尔”的记忆之后，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就好像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自己也对今生今世的一切人和事漠不关心。

“那我……那我们该怎们办？”霍华德有些忧虑不安地问道。

艾伦想了想，回答道：“不如我们立下一个约定？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世上，就必须得监督对方，牢牢记住今生今世的记忆，绝不能抛弃情感，成为冷漠的天使或是神明。

“在我看来，失去情感的你，只是光明女神手头一件趁手的工具；失去情感的我，也将成为被神格操控的傀儡。只有这一世的经历，这一世的喜怒哀乐，才是我们生命中最有价值的东西。”

听到艾伦的这番话，霍华德认真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一世无疑是美好而丰富多彩的。

他虽然出身贫寒，在艰苦中长大，但却成功地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坎布里奇大学，然后又跟艾伦一起进入法师塔学习，尽情地在魔法知识的海洋里遨游，也算是改变了自己原本的命运。

虽然这快乐的生活非常短暂，但对于霍华德而言，却是极其珍贵的。

他并不希望这些经历在不知不觉间黯然褪色。

随后，两人便如艾伦所言那样，立下了牢不可破的约定。

由于他们两人在这个位面上算得上是排名前列的强者，也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最为本质的力量，因此当他们立下约定的时候，自然而然也就触发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力量。

一道黑色烟雾和一道金色光芒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缓慢地纠缠在了一起。

这意味着，一旦他们当中有人违背今日的约定，那么他就会受到整个世界规则的处罚。

待在他们立下约定后，黑色烟雾和金色光芒也随之渐渐地散去了。

艾伦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口问道：“霍华德，你觉得你将来会对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吗？”

“我想……我应该不会，”霍华德思忖片刻，回答道，“这一世的经历，尤其是法师塔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不可替代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毁掉我的这一段记忆——哪怕这个人是我自己。”

听到他的话，艾伦的嘴角再次上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想在这人世间找到一些属于自己的坐标……或者说，锚点，”艾伦说道，“这样一来，就算我在力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也不会迷失自我。”

说话的时候，他想起了人格分裂的光明女神，想到了高贵而冷酷的伊兰妮，还有在光芒中化作梦幻般的泡沫的凯瑟琳。

或许……这位光明女神，早已迷失在了追寻力量的过程中吧！

霍华德没再说话。

他本想送上两句祝福的话语，但想到艾伦与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感觉这些话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两人便只是默默地饮酒，谁也没有说话。

待到玻璃杯里的最后一滴酒也被喝干净，艾伦轻轻挥了挥手。

顿时，酒吧里的灯光灭了，烛火熄了，那些幻影变成的服务生们也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整间酒吧再度变得冷清而寂寥。

“我该走了，”艾伦站起身，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