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迷。
小店里众人还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难以自拔。
杏黄衫少年身子脸上苍白铁青已退,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一转身走到店门口,看着一干早被吓的发软的手下,眼中冷光绽放,俊朗的外貌被那股冷意映的似能冻人肺腑。
“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他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飞”字,在“金钱帮”中地位特殊,除了自己那个父亲,整个江湖敢如此对他的可是不多,现在便连“兴云庄”里藏着的武功都不上心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去找那个人的麻烦。”
店里身形瘦削的青面汉子开口了,眼中动容悚然未退,他穿着一件灰袍,腰间暗藏杀机。
上官飞视线一横,定定看向他,平静的眼眸像刮骨的刀,冷冷道:“我知道你是谁,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
青面汉子一人坐在那里,掌下压着一封书信,他声音也冷,生硬无比。“知道,近两年江湖上不知道你们的人只怕稀缺的紧。”
少年道:“所以,西门柔,你最好不要妨碍我。”
西门柔,正是“兵器谱”上排第七的人物,善使一手长鞭,故而得了个“鞭神”的名头,名头还要在那“金刚铁拐”诸葛刚之上。
“呵呵,你是知道我是谁,可你却不知道那两人是谁!”西门柔冷笑着,眸子已盯向店里的一角。
那里坐着一位姑娘,扎着两根大辫子,眼珠子又黑又亮,似两颗黑珍珠般,现在正欲起身朝外追去,可看到西门柔的眼神后,她又缩了缩身子,眼睛勾魂般瞟向不知何时已睡醒的酒鬼。
酒鬼衣袍肮脏,虽现落魄,可一双眼睛却与常人不同,奇异无比,竟仿佛是碧绿色的,温柔而灵活,令眼角的皱纹也舒缓了许多,他沉默着,直直看着门外空荡荡的夜色,如同瞧见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被惊在了原地。
本来看似普通的小店,现在是一个比一个怪。
这番动作自然落在了上官飞的眼睛里。
“谁?”
他视线一扫店内几人。
“呵呵,想知道?何不跟上去看看。”
西门柔长身而起,转身刹那他深深看了眼那个酒鬼,这腰间的杀机一露,原来是一条缠着的软鞭,而后没入了夜色中。
见状,上官飞也不加阻拦,同样急转身子朝外追去。
“快快快,那人居然认得爷爷,看来绝非等闲之辈,我们也快跟上去。”辫子姑娘走到酒鬼身前,二人似是相熟。
事实上她还没说完,酒鬼探手一抓便裹着她掠出了小店,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身形就是离弦之箭,脚步沾地,化作一道急影。
一幕幕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把店外那些顶着铜钱动也不敢动的人吓呆了。
见都走了,这才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然后逃命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只留下了几具动也不动的尸体。
却说众人一路紧追,不过数息的功夫,两道身影便似自天地间消失了般,居然跟丢了。
上官飞紧跟着西门柔,脚下功夫居然不比这排第七的弱上半分,他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告诉我?”
二人不知不觉原已到了城外。
西门柔言语随意冷漠。
“不知,不过那个老人想来你已猜到是谁。”
一瞬间,上官飞刚恢复不久的脸色又有些难看,见到一个老人施展出那一身惊世骇俗的轻功后他如何猜不出,再加之对方与那神秘高手相熟,他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肯定。
天机老人。
这个威名犹在他父亲之上的恐怖高手。
“嗯?林中有人厮杀?”
猝然,西门柔四下搜寻的目光一定,看向了东北处的一处密林。
其内两股惊世骇俗的气机狂涌,飞叶卷动向天,令人动容悚然。
……
林中。
“你想要什么?”
老人浑身枯干的气血居然隐有复苏之相,对手尚未出刀便已超脱凡俗,如今寒刀开刃,这么多年未见,想来一旦出刀必然石破天惊。
姬神秀似察觉到什么,柔声缓缓道出了两字。
“求敌,求刀下敌。”
他如今道心已凝,魔种已种,刀意已生,若要再登峰造极,把这刀磨的更利,无以对手难成,到了这种地步,修习已不是简单的沉息吐纳便能行的。
天机老人见到他这般模样,声音哪还有半分苍老,声若洪钟。“你可知他是何人?”
姬神秀道:
“魔教!”
“算起来,除他之外,北方还有一位姓白的用刀高手,找时间得去看看。”
说完他忽瞥了眼保定城的方向,然后扬刀而起。
“便一招定胜负吧!”
话甫落,姬神秀右手扬刀,左手豁然迎上,双手握刀举过头顶,左脚已朝前迈出一步,同时上身一倾,一道璀璨寒光好似弧月瞬间破空斩下。
刀影划过,落下一瞬,二人间的落叶齐齐粉碎,一刹那,天机老人只觉置身刀山火海,灼烫的空气侵蚀着他每一寸血肉。
一股锋芒无匹的骇人刀光已到头顶,同时地面一条鸿沟瞬间显现,继而笔直延伸过来。
“好可怕的刀气,好霸道的刀意。”
天机老人见之动容,这刀气之中居然能感同身受察觉到一股怒意,怒火中烧,隐隐能勾动他的情绪,引的气血翻滚。
寻常人交手,比斗的乃是内力,招数,应敌的经验,可到他们这种境界,最重要的,却是各自的武道意志。
传闻那上官金虹气势犹若狮虎,一举一动无不暗含霸道,威慑天下,寻常武夫被其看上一眼便已肝胆欲碎,却不知这便是意志迫人。
“嘿!”
只见天机老人口中沉声低喝,须发皆张,脚下陡然一沉,宽松的衣裳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继而手中铜烟管缓缓向前点出。
看上去,就好似这烟管沉重无比,如山似岳,他这一点,点在了身前三尺之外,夜色里,就如点入了水中,月光都在扭曲,一股气劲以他那一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而刀气已至。
姬神秀尚在数丈之外,他收刀立直了身子。
可天机老人那只沉稳的右手手臂上只见青筋渐露,脚下传来“咯咯”碎石的响动,手中烟管在弯曲,鼓荡的气息在退散。
“你老了!”
姬神秀提刀立着,口中话语淡淡出口。
只这三字一出,声音虽是平缓,可天机老人那张脸却不知为何一变,脸上涌现出一抹潮红,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嘭!”
手中烟管已至尽头,瞬间碎散。
“铮!”
蓦的,远处的夜色里,一柄飞刀陡然如长河飞泻,一晃而过,却是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正好挡在了天机老人的身前三尺之外。
如同凝滞在了空中,像是与什么在针锋相对,僵持不过刹那,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灰烬般散开。
刀光虽先露,可人影却几在同时已至。
“爷爷!”
辫子姑娘忙上前扶住天机老人。
而酒鬼则是直直看向数丈外提刀而立,神情平和的黑袍青年。
“小李飞刀?”
失声开口的,正是远处紧跟而来的西门柔与上官飞。
这酒鬼原来正是兵器谱上的小李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