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很默契地隐瞒了魏成林回到家乡的消息,就连魏成林的妈妈都不知道。作为回报,他也很小心地维护着闵柔的秘密。除了抽烟喝酒,还有对她表哥念念不忘的思恋。
闵柔换过很多个钱包,但每个钱包都有同一张照片,那就是乔楠学生证上的一张照片。大概是他高中时期拍的,背景还是大红色,他留着小平头,目光炯炯,嘴角带笑。还是一如既往地英气逼人,少年感十足。
乔楠是长得不错,性格也讨人喜欢,但是魏成林想不明白,闵柔那么优秀,她身边应该不缺青年才俊,怎么就这么喜欢她表哥呢?人家都娶妻生子了,她还沉浸在单相思中无法自拔。她的这场自我感动,或许能持续到天长地久。
“谁让我在小时候就遇见他了呢?我那么多哥哥,只有他最符合‘哥哥’的定义。他明明还是个孩子,却知道护着别人,跟他在一起就有安全感。他整天跟男孩子玩,不怎么跟我们这些妹妹说话,但是每次一开口,就会让我们笑得肚子疼。”
闵柔喝得微醺,捏着照片,哀伤得让人心疼:“我无数次想要忘了他,但是……想要彻底从心底抹掉一个人,多难啊!”
魏成林也不劝她了,他跟乔楠的性格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也不知道闵柔为什么要跟自己做朋友。
对待感情,他俩都是稀里糊涂,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继续自我感动,或者自我催眠,何必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呢?
那次见完闵柔之后,魏成林振作了不少,正好有个大学同学想拉着他一起做张专辑,他就收拾东西,麻溜地回了北京。
天无绝人之路,不行的话,他还可以作曲;再不行,他还可以办个辅导班,专门教钢琴。怎么着都能活,何必要对那些倒胃口的人点头哈腰,俯首称臣呢?
他家里并不知道他遇到了这些波折,还以为他在北京过得顺风顺水,赚着大钱。他回到北京不久,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他姑姑要跟他家借钱,给他表哥结婚买房子。
“她要借多少?”
“她说,想借五十万,在省城买房子……”
魏成林当时就生气了,这些人还真以为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借五十万就跟借五万一样轻松。不仅如此,他们非常擅长打亲情牌他们是如何在很困难的情况下帮扶他们孤儿寡母的,现在魏成林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他们。
他们骚扰得太频繁了,魏成林想忘都忘不了。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把他当成财神爷了,隔三差五跟他家借钱。
一开始他人傻钱多,还有种装大爷的快感。但撒出去的钱多了,他也觉得心疼。仔细一想,他留学的费用几乎全是奶奶出的,亲戚们也没帮他家多少啊!为啥要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给他们呢?
还有一次,他一个颇有“见识”的表哥,在家族聚会上侃侃而谈大明星身边的团队都是家人组成的,家人嘛,知根知底的,肯定会一条心向着他,有事一起扛,有钱一起挣,魏成林也应该这么干。要不他一个人在外面单打独斗,家里也不放心啊!
从小到大,魏成林最缺的就是主见和魄力,他的妈妈耳根子也软,拿不定主意,一有事就问他。他表哥要给他当经纪人那事,他差一点就答应了,还好跟朋友吃饭的时候说漏了嘴,孙瑞阳问了几个问题,直接让魏成林打消了那个念头。
孙瑞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那个圈子是怎么运作的,但是想要当经纪人什么的,那就得帮你谈生意,帮你处理各种关系。他的情商得特别高吧?目光得很精准吧?对口才要求也特别高吧?你那个表哥,能做到这些吗?或者说,你家其他亲戚,能做到么?”
魏成林呆若木鸡,不敢回答一个“能”。他受了些许启发,回去便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他现在的团队挺好的,就不用大家操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间接得罪了他们,反正亲戚对他家冷淡了不少。
这次大姑开口就问他要50万,都不知道能不能还,之前“借”的那些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跟乔家对比一下,那十万块钱是魏家主动借给他们的,乔家还正儿八经地打了借条,一有钱马上就还了。要是他的亲戚能有乔家一半的觉悟,那魏成林也不至于如此烦恼。
他回到北京之后,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都跟朋友分享了。孙瑞阳一听说他有这些烦恼,便笑道:“钱在你手里,你不借便不借,谁还能明抢不成?”
“他们终究是我的亲人,我现在手里也有点钱,要是不借给他们,又显得我太无情了……”
“这还不简单?他们买房买车,你也买。这样他们一哭穷,你也跟着哭穷,这不就得了吗?”孙瑞阳说道:“再或者,你就大张旗鼓地搞投资,在港城办一个培训机构,就说把钱全给投进去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啧,这倒是个好主意。
魏成林烦恼了好几天的问题,孙瑞阳轻轻松松就给出了答案。要是他给自己当经纪人,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孙瑞阳醉心于科研,他的终极梦想不只是做一个优秀的医生,而是一个名留青史的医学家。
魏成林虽然不太懂那种情怀,但是他确实挺佩服的。
乔琳也说道:“成林,你可别心太软了,该帮的帮,不该帮的就不要操心了,你看我姐是怎么做的!”
乔璐亲妈妈家的结构跟李家是一模一样的,她的亲生妈妈是家里老大,她还有一个亲小姨,一个亲舅舅。
在她亲妈妈去世之后,乔家实在无力扶养她,老乔去她亲姥姥家找过几次,但人家也说养不起,尤其是两个儿女都没有成亲,谁愿意带一个拖油瓶呢?
这些难处老乔也能理解,只好带着乔璐回了家。老人家虽然没养她,但还是挂念她的,逢年过节的还会来看看她。但是她那一个姨,还有一个舅,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对她不闻不问。
他们态度的转变发生在乔璐上大学那一年,那年寒假,乔璐的亲姥姥去世了,她去参加老人家的葬礼,见到那些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陌生得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那时,她的亲戚才知道,他们从家族中踢出去的那个小女孩,反倒成了家族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跟他们家那些不省心的孩子不一样,人家乔璐上的是他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复旦大学,以后前途无量。
从那儿以后,她的亲小姨和亲舅舅每年总要来趟吉祥路,拿一些快要到期的饼干牛奶,说是给他们外甥女补充营养。李兰芝明面上客客气气的,但是待他们一走,她就叹气:“这样的东西,真不如不拿。”
(这里插播一句,有一年冬天,她舅舅送来一箱不知名的牛奶,包装上还有错别字,乔家人谁都不敢喝。李兰芝觉得可惜,就倒给小贝蒂喝。小贝蒂闻了闻,便冷漠地走开了。
李兰芝愁得直叹气,突然冲小女儿说道:“狗都不喝,但浪费了可惜,要不你尝尝?”
……乔琳气得跳了起来,又一次追问了好久,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面对亲戚们的示好,乔璐始终淡淡的。她常年不在家,都是老乔替她回礼。乔璐大四才知道这些事,她跟父亲说道:“下次来,直接赶出去,我不认识他们。”
“璐璐,他们毕竟是你的亲戚……”
“我的亲戚,只有大李家村的姥姥和舅舅,还有住在吉祥路的小姨。”
乔璐冷漠得可怕,甚至让老乔无所适从。但是他明白,大女儿是彻底被他们伤透了心,他能理解她。
乔璐的“亲戚”还是断断续续地跟乔家联系着,在她回北大工作后,又三番五次联系她,目的不外乎借钱,或是帮他们家孩子找工作。
乔璐没有跟他们撕破脸,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没钱,也没能力。要是真有能力帮你们,大概你们也不会不要我了。”
她的亲戚被噎得哑口无言,继而咒骂她一点不念亲情。乔璐淡淡地说:“我弟是军官,你们最好有点分寸。”
看吧,回归到现实生活,每家都有满地鸡毛,关键就看怎么处理了。乔璐对邻里亲戚都很好,就是不认她亲妈妈那边的人,谁也劝不动她。她说,善良也要有原则。
魏成林深受启发,遂决定向乔璐学习。对他来说,办一个钢琴培训机构确实可行。他在海大当过很长时间的旁听生,跟李兰岚的几个弟子还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可以跟他们合伙搞一个。正好那段时间他事业受挫,没有那么多演出,可以投入大量精力去忙这件事情。
只有经历过创业,才知道要倾注多少心血。当然,那几个月魏成林成长得也很快。暑假来临之前,他参与制作的那张专辑发行了,他的“中央c”也成立了。名人效应加上实力支撑,招生非常火爆。
不论大小,他也当老板了。再回头想想他之前烦恼的那些事情,跟创业的艰辛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他虽然扬眉吐气了那么一丢丢,但是舞台依然是他最怀念的地方。在这半年来,他登台的机会寥寥无几,他又不太擅长表达对粉丝的感激,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们“快出专辑”的呼声。
有时候,他就在还没有装修好的琴房里,安静地弹着钢琴,低声吟唱那些流淌在他心里的歌曲。他偶尔把这些视频上传到网上,重新做回网络歌手。
微博的评论太多,但总有一个一眼就能映入眼帘。那个id每次都评论很多,从歌曲的创作背景,到歌曲想要表达的心情,她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那个id的名字叫做“小乔姑娘ql”,连猜都不用猜,他就知道那是谁。
从她的朋友圈来看,她的研究生生活过得非常充实,坚持打卡读书,认真地在练功房排练新的舞蹈,跟男朋友一起去北京的大街小巷逛吃逛吃,偶尔拿着姐姐给的赠票,去看舞台剧陶冶情操。
她也常常吐槽身边有不好的同学,吐槽竞争太过激烈,但是她还是像向日葵一样灿烂地拥抱生活,照片里的她永远笑容明媚,露着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当老板了,更成熟了,有些心事可能就要永远地藏起来了。魏成林按着琴键,心想,就像闵柔说得那样,心事还是说给钢琴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