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文景泽是拎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带着夫人孩子一起走出来的。
顾燕帧看着这一群女人孩子,脸色一沉,“我们只能带你一个人走。”
“不行”文景泽立刻反驳道,这一去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他不能将家人放下。
谢襄知道顾燕帧脾气暴,赶上前一步解释,“文先生,你的夫人和孩子跟着你才有危险,只要你走了,他们就是安全的。”
看着还在犹豫不决的文景泽,顾燕帧拧起了眉头,“再不走,就没人救得了你了,文先生是想去陪彼得先生吗”
这句话无异于一剂猛药,性命重要,还是家人重要,文景泽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他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随后道”劳烦先生转告石老板一声,照顾好我的家人。“
小孩子抬头看了一眼父亲,懵懂的幼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是自然。”纪瑾一笑,提着文景泽的行李率先离开,几人紧随其后,一起上了车。
计划完成了大半,谢襄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今天的计划时间紧凑,稍有不慎就会失败,亏顾燕帧和沈君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策划出这样细致周全的方案。
车子开出城镇,抵达郊外的仓库时,已经有人在里面等着了。
文景泽糊里糊涂的下了车,走了几步后觉出不对,转头就跑。
没跑两步就被黄松和朱彦霖扭住,文景泽一脸惊慌的大喊大叫,四周僻静,并无一人听到他的叫喊。
两人绑住了他的脚,将这个倒霉的中年男人倒吊着挂在了房梁上。
文景泽头下面是一只装满水的大木桶 ,黄松不时地解开吊在他脚上的绳索,将他浸到水里,大声询问“说褚云生有多少人身边的防卫力量如何”
褚云生是文景泽等人身后真正的老板,先不说他给的金银钱财,文景泽一家老小的命都攥在褚云生手里,他哪敢出卖褚云生,因此黄松询问了许久,还是探不出半点消息。
沈君山与顾燕帧倒是真的心大,一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个则带着其他几人打起了牌。
钟表上的分针走过了四分之一的路程,黄松的嗓子也冒了烟,可惜文景泽还是不肯松口。谢襄着急了起来,担忧的扯了扯顾燕帧的袖口,“别玩了,他还没说呢。”
顾燕帧打出一张牌,笑嘻嘻的回头看着谢襄,“别担心,等会他烟瘾犯了,就什么都说了。”
谢襄只能继续按下烦心继续等,直到文景泽虚弱的开了口,“喂,给,给我一口。”
谢襄面上一喜,谁知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沈君山从椅子上跳起来,掏出了枪,警惕的盯着大门。
众人纷纷后退,顾燕帧看了一眼时间。
已过中午,挂在梁上的文景泽身上还滴着水,见到众人动作,心里一喜,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
随着他的喊叫声响起,“嘭”的一声门被撞开,枪声四起,顾燕帧当机立断的踢翻了牌桌,拉着谢襄躲在牌桌后,其他几人纷纷找到掩体回击。
来者不善,人数众多且行动统一迅速,看起来比他们这些正统军校里出身的人都不遑多让,应是雇佣兵一类的杀手。沈君山回击了几枪之后就知道打不过,立刻大喊“人太多,撤”
一串子弹打到沈君山身侧,对方火力很猛,而且枪法也准。
“不行,文景泽得带走”谢襄咬咬牙,身体往前蹭了蹭,一枪打断吊着文景泽的绳索,想要将他从木桶里捞出来。
她迅速朝前打了两枪,对方一个在门边上偷偷往里冲的人被她击中,她趁机向木桶的方向移了一段距离,却被子弹阻拦住道路,紧接着,一排机枪的子弹打透了木桶,子弹自文景泽胸口穿过,木桶里的水迅速变红。
“良辰回来”顾燕帧且战且退,见此连忙大喊。
眼见着文景泽死在自己面前,谢襄无奈又愤怒。这当口她也管不了其他,只好从自己藏身的地方向后退,又一排子弹已经毫不留情的击射而出,顾燕帧扑倒谢襄,就地打了几个滚。
他头一次这么生气的对谢襄吼“你不要命啦”
谢襄也惊魂未定,因为太突然了,她脸上还带着惊惶的神色,“他死了。”
文景泽死了,代表着他们的行动全面失败,想要暗杀褚云生的计划瞬间破灭,由不得谢襄不难受。
顾燕帧却气她把任务看的比命还重要,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在意什么任务,也不在意褚云生的死活,甚至被逐出军校也无所谓,他只在意谢襄,他视若珍宝的谢襄。
眉眼皆是怒意,顾燕帧不由分说的揽着谢襄跑到了后门,一辆汽车直冲着几人开了过来,挡风玻璃里的人影颇为熟悉。
谢襄心下一惊,车门已经被里面的人一脚踹开了,郭书亭威风赫赫的露出头,像是看着白痴一样的看着几人,“还不上来等死呢”
“来,来了”一脸绝望的李文忠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回头就朝大家喊“快快有活路了”
不用他多说,顾燕帧已经推着谢襄上车了。
学生们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车,郭书亭的油门踩的又急又狠,不等他们坐稳就冲了出去,沈君山和朱彦霖各自开枪掩护,车辆绝尘而去,将那些雇佣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顾燕帧兴奋道,“教官,你太够意思了”他一只手还揽着谢襄,几个学生挤成一团,谢襄只好保持着扭曲的姿势问“教官,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们就被人一锅端了,一群白痴褚云生是吃素的吗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明摆着就是冲着他去的,他能查不到你们几个”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只顾着一条线杀下去,却忘了被他们当做终极目标的褚云生也会做出的反应,看样子还是他们太嫩了。
沈君山点点头,想和顾燕帧再交流两句,却在看见他一脸满足的搂着谢襄的时候,沉着脸转过头去。
李文忠被挤到几人身下,挣扎着露出脸,“现在怎么办我们回学校躲躲”
郭书亭白了他一眼,顺带鄙视了他的智商,“你们已经在褚云生那里挂了号,去哪儿都没用,为今之计,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趁他没有准备,索性做了他”
牙齿因为紧咬发出了咯咯的响声,郭书亭绷紧了下颚,手臂一挥便将方向盘向左打死,奔着街道就冲了过去。
车子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路上撞倒了许多小摊,引得行人纷纷尖叫着避让。终于,在谢襄胃里的酸水即将吐出来时,车子在警察局门前停了下来。
嗯,警察局。
学生们左看看右看看,寂然无语,谢襄又仔细的将悬挂在门边的牌子看了几遍,嗯,真的是警察局。
”啊“李文忠率先叫出了声,就连沈君山也无法保持淡定了,郭书亭这是带着他们自投罗网吗
自动忽略了几人的目光,郭书亭扛着一挺冲锋枪下了车,学生们不明所以的跟着他下来了。这番架势瞬间吸引了岗哨警察的目光,那两名警察走了出来警惕地看着他们,语气不善,“喂干什么的”
郭书亭一言不发,摘掉墨镜往地上一丢,对着警察脚下就是一连串的子弹,两名警察哪里见过这番架势,跳起来就往警局跑。警哨声四下响起,不过片刻,警察局里已经涌出一大片持枪的身影。
身后的脚步声与子弹上膛声纷纷响起,郭书亭自己上了车,回头看到自己的那些傻学生还愣愣的看着他,露出一个阴笑“怎么舍不得走”
这一切都太疯狂了,一队警察端枪列队已经跑了出来,何队长举着枪冲出来,气哼哼大喊“他妈的一个个都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打到了家门口打给我狠狠的打我看看是谁这么不开眼”
一连串子弹上膛的声音把学生们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又一蜂窝的全都跳上了车。
谢襄抱着郭书亭丢给她的冲锋枪弱弱的问了一句,“教官,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宪兵队”郭书亭开车就走,头也不回的答道。
“啊”学生们齐声惊呼。
就算是最可怕的噩梦里,也不可能发生的桥段在现实中发生了。学生们的预感没有出错,顾燕帧恨不得捂住谢襄的眼睛让她不要再看。
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车子就到了宪兵队的门前。
又是同样的情形,不过这次却是双倍的惊吓。谢襄在顾燕帧的怀里回过头,透过后视窗看见了几辆还在尾随的军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郭书亭目光清明,谢襄绝对会以为他这是在发酒疯。
车子重新拐进了郊外,冲进一片树林,饶是郭书亭的车技再好,车子也免不了接连被撞,哐当一声,挡风玻璃碎成了渣,车子也被撞得破破烂烂,后车厢还起着火。
顾燕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但即使这样,谢襄还是被撞得头昏脑胀,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暗暗发誓,自己就算是用跑的,也再也不要坐郭书亭的车。
但她的状况已经比其他人已经好出太多了,李文忠脑门都青了,就连纪瑾都拼命抱住了黄松的腰,以防自己从车窗户里被甩出去。
车子驶出树林,视野重新开阔,前方一处空地上,一栋别墅就矗立在那里,近百的雇佣兵左一圈右一圈的将别墅围了起来。庭院内,褚云生带着手下正在搬着行李,看来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准备溜之大吉。
就差一步了
郭书亭红着眼,大喊一声,将油门踩到了底,对着别墅大门就冲了过去。
“啊”谢襄被顾燕帧牢牢抱在怀里,跟着大家一起失声尖叫,郭书亭这厮发起疯来简直不要命啊,当初他们为什么要上他的车子,留在原地跟那些雇佣兵火拼到底,怕是也比现在和他一起的结果要好。
“抱紧我”顾燕帧终于在疯狂中喊出声,感受到自己腰被搂得更紧,也管不得是不是死到临头,反而心里平静又安详。
他马上又睁大了眼睛摸出了枪,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不甘心。
车子撞开铁门,警察与宪兵队的车紧随其后地开了进来。
这些人全都是荷枪实弹,褚云生一见到宪兵队的人就完全误会了,大声骂道,“妈的,张锡候跟老子动真格的”说着,抬手就是一枪。
他身旁的雇佣兵们见褚云生开枪,也纷纷开枪,对面的何队长还想解释,谁料到几发子弹已经射到他的脚下,惊的他脸色煞白,气急败坏的一枪结果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雇佣兵,声音里带着怒意“我日你娘”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宪兵队与警察厅的身上,冲在最前面直撞院子里柴房的车子上还冒着火和黑烟,郭书亭带着谢襄几人偷偷下了车,躲在车厢后面,随后掏出了根烟,借着车厢后面的火,悠闲的抽了起来。
谢襄从顾燕帧怀里挣脱出来,苦着脸问,“教官,咱们现在怎么办”
郭书亭悠然道,“等他们打完。”
“然后呢”
“回家吃饭”
顾燕帧看了神色还懵懵的谢襄一眼,朝着郭书亭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