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杠站在湖边沉思，她的长发在略微潮湿的风中飘散，她的眼眸落在了正在钓鱼的村民身上。

要入冬了，村民也在准备食物，而他们的主要手段是钓鱼，坐上独木舟，然后在湖中垂钓。如果说是休闲的钓鱼佬的话，这种垂钓倒也悠然自得，然而明明是在准备过冬的重要粮食，是分秒必争的时刻，这些村民却选择了效率最低的捕鱼方式，也真的是急死现代人。

这个部落人口这么少不是没有理由的，而且根据他们所说周围也没有其他的部落了。也就是说在解除石化的人出现之前，这片土地只有这么一群脑子不太灵光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川杠在思考，如果不考虑清楚的话，石神千空的努力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最后他们的子孙也会如部落一样落后。

首先就要考虑部落的选举制度，是比武选举，选出最强壮的战士做酋长。但酋长并不是全部，还有一个掌握了‘百物语’的女巫。

现在酋长和女巫是一家人，算是把权力完全掌控在了自己家。可惜女巫的身体却不好，本来是准备让妹妹接手姐姐的工作的，奈何妹妹顾念亲情不接受这个任务，选择了逃避。

所以这样的权利不得不通过比武选举的方式交出去，不仅仅是酋长的大权，还有女巫。当然了如果女巫能和新酋长生下女儿的话，那么这个女儿也有可能成为新女巫。

但也仅此而已了，这是非常不牢靠的权力交接。

任何的文明发展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小川杠怀疑问题出在百物语上，据说这是由一百个故事组成的生存指南，只有女巫才知道全貌。

或许真是因为这些故事才让这个村子变得那么难以发展。

根据文明的发展定律，一般来说会有一些家族从母系社会就高高在上掌握祭祀和军事的力量，这些人之后会成为王，是文明最初也是最纯正的王族。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周王室，比血统没人比得过他们了，属于文明最早期就存在的血统传承。

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通婚联姻，形成了一批原初王室。

然后楚国就差一点了，被当成是蛮夷，因为他们的血统是后来才发展出来的，不如中原血脉纯正。

当然不管他们的血脉多么尊贵，在陈胜吴广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质问面前，全部都被粉碎了。

但现在还没有陈胜吴广，原始部落应该还是由血脉维系的。部落的所有人应该都有亲属关系，权力变动换来换去也勉强算是一个血脉的传承。

“血脉还真是最廉价的维系方式。”小川杠说道：“但石神千空出现之后就不能继续依靠血脉这种关系了，必须提供更加高成本的统治方式，必须要提供文字体系和行为准则。”而推广这些需要成本。

人少的时候不要紧，但人多的时候就必须尽快推广新体系。

这是文明发展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过程，小川杠认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外，这个部落也应该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才对。

但不管如何石神千空来了，在未来一百多年内人口肯定会大量爆炸，然后就需要推广文字体系和行为标准，少不了会流血。

文明的每一步都是沉重而血腥的，小川杠受到杜兰的教育，所以从全世界的各种文明分析中知道了一切都会如此发展。宗教也好，现代文明也罢，都逃不过推广的过程。

其实也就是‘教化’的过程。

教化看似美好其实是一个高成本的任务，要把高层的准则通过各种形式推广到底层，并让底层相信和执行，很多教化都做不到这点。

比如中原古代的儒学者，他们的教化就很难下沉到村镇，于是才在农村形成了各种奇葩的宗族。这些宗族表面上也是儒学衍生，但其实都非常残酷。

在西方教化主要交给宗教，宗教的教义规范信徒如何如何，但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宗教教义也很难真的让每家每户都掌握，于是才有了异教徒的存在。

当然在中原的秦国还尝试过依法治国，他们依靠的不是儒生不是士人，是熟悉律法的官吏。让官吏下沉到基层，规范百姓的一举一动。法家的韩非子还说过‘圣人治吏不治民’，就是说吏出色了，让吏去规范百姓就行了。

其实不管是宗教也好，儒学也罢，法家也罢，目标都是一样的，都是形成一套可以贯通社会的管理机制。可惜的是秦国的依法治国有个问题，就是只有刑法，缺少了一点人文关怀。而且因为秦国的覆灭，最后铺陈法治的道路也被打断。小川杠认为秦朝的覆灭，并不是因为秦法严酷，而是因为秦朝覆灭，所以秦法背了全部的背锅了。其实秦法只能算没有人文关怀，但其实并不算严苛。

比如差不多时代的宗教，关于教孩子的一点，父母教不好孩子，于是找长老，长老也教不好，于是就让周围的信徒都集合起来，并且对不听话的孩子丢石头，直接荣誉击杀，于是就将‘恶’消灭了，世界就变得美好了。

同时期的秦朝法律则是说孩子不听话，父母教不会，让老师教，还不行，就送官，让官吏教，劳改，改到他悔过为止。

同样的教育孩子，宗教那才叫严酷，但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依旧被人奉若圭臬。而秦法却被骂了两千年。

汉朝的儒生吸收了法家的优点，将儒学的人伦观点补全了法家只有刑法的漏洞，从此外儒内法推广到了整个汉朝，但做完这一切耗费的成本是巨大的。

既然有成本，那么等到推广完成之后，就要收费回本了，于是就形成了利益团体，甚至连不同的儒学学派之间都杀得你死我活。

小川杠想利用这次选举的机会，辅佐新的酋长做好这一切的准备。想要推广新的教化，必然得有一套教育理念的辅佐，就会形成新的利益团体，就会和‘百物语’的利益团体发生冲突。

部落很排外，特别是里面的战斗人员更是已经到了敌视石神千空的地步。

好在石神千空暂时可以提供更多的资源和技术，把蛋糕做大，减少尖锐的冲突。小川杠相信选举最后的胜利者会是石神千空这边的人，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需要注意的。

占领了部落，石神千空肯定会去对抗司帝国，夺回复活液，然后不管是部落生孩子也好，解除石化也罢，人口必然会剧增，必然需要一笔新的可以贯彻下去的教化成本投入其中，并和旧教化团体产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