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凛冽，雪花飘飘。

苏路自萧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门楼上挂着的灯笼在寒风雪花中飘摇，照亮了门前的方寸之地。

陆战指挥着禁卫拉了马车过来，想要请苏路上马。

苏路摆了摆手，拒绝了：

“我在长街上走一走，马车先回宫吧，好久没有在长街上走动了，这京城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长街两侧，酒楼食肆错落，高悬的灯笼照亮了左近的街道，映亮了半边天空。

虽则是飘雪冬日，街道上，酒楼门口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群。

雪已经积了颇厚一层，走在路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战吩咐了几句，转身就带着几个禁卫追了上来。王爷要巡视晚上的京城，他自然要做好防备，不能让王爷的安全出什么差池。

觥筹交错，饮宴声音从道旁的酒楼内传出，豪爽的敬酒声此起彼伏，让这清冷的冬夜也染上了一层温暖。

苏路问着旁边的陆战说了：

“我记得以前的京城虽然热闹，可没这么多酒楼，酒楼里也没有这么多人啊。”

陆战点头应着：

“是啊，这十来年的功夫，京城已经繁华若此了，这都是王爷您的功劳啊。”

旁边的禁卫们也一叠声的说着：

“对啊，都是王爷的功劳，石轨线开通，可是让不少人赚了银子。”

“海路通了，我听说来福祥跟恒泰昌的船，都跑到英特马拉加去了，运出去满船的瓷器丝绸，运回来满船的金银。”

禁卫们说着，语气里满是艳羡。

苏路只觉心中舒畅的紧，自己开通石轨线，打开海路，不就是为了推动商业发展，让国富民强，让民众生活安康，现在这景象，正是合了自己的意啊。

“怎么，你们亲眼见到那满船的金银了？”

苏路问着说了，扑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

商贾之事必不可少，但也不能太过，否则会抑制农工，对国家产生不利影响，如同这满船金银的说法，自然是要禁绝的。

偷偷的赚钱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满船金银，自然就要被收钱了。

刚才说话的侍卫涨红了脸，激动的说着：

“真的，王爷，我们村有个小子，在来福祥当大伙计，他就亲眼见着了，那满船的金银。”

高大宝也在旁边嚷嚷着：

“我家老大离开军伍，就去了来福祥，当一个海船的队正，他跑了几次马拉加，回来也跟我说，苏掌柜不是做买卖，他是用船拉银子啊。”

苏路闻言眉头皱了起来，如这样的消息，礼部竟然一点儿也不重视，难道他钱谦益不知道，这样的流言，会在民众中间带起什么样的风潮吗。

到时候全国民众都要去跑海贸，无人愿意种地，户部收不上粮食，兵部招不来军士，他钱谦益这个尚书就该被革职了。

“王爷”

前面雪地里，突然响起一声惊愕的声音。

苏路抬头看去，只见包裹的如同棉球一样的钱谦益跟董成正迎面走来，两人身后，零散的跟着几个侍卫，看到苏路，两人快走几步，到了苏路面前。

苏路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人行礼，问着说了：

“钱公，董公，这深更半夜的，怎么有兴致逛大街了？”

钱谦益被阻了行礼，正笑呵呵的，听到苏路的问话，脸上就开始有了愁容。

“不瞒王爷，京城商贾颇盛，给朝廷官员跟学堂学子都带来了不少影响，相继有官员辞官经商，学子肄业远航，这风气，实在是让我心忧啊。”

董成也在旁边说着：

“军中也颇有不稳，不少校尉都离了军伍，转而去商行之中做个武师，就为了多赚些银子，如果这风气扩展下去，我汉国军源怕是危险了啊。”

“我跟钱尚书这些日子一直走访京中各处，无奈学识有限，目光短浅，终是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钱谦益捏着胡子，酒楼的灯笼光打在他的脸上，颇显阴郁。

“下官愚昧，实在是找不出补救的法子，不明白为何连圣贤书都能抛下，只为了那些阿堵物。”

苏路指了指酒楼，笑着说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吃上一餐，看看这酒楼为何生意如此之好。”

陆战快走几步，上了台阶，拉住酒保，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酒保也是个机灵鬼，看三人装束就知道不简单，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把三人引到了二楼雅座，吩咐着上来了热汤茶水。

“我们这儿有楚地的美酒玉楼春，齐地的海味双头鲍，不知道三位老爷想要用点什么，您吩咐着，我这就吩咐后厨安排上。”

苏路笑着问了：

“如今海贸盛行，小二你们家酒楼这么大，可有什么出自海外的吃食？”

小二闻言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笑眯眯的说着：

“好叫这位爷知晓，海外都是蛮夷之地，金银是有些，但是这吃食，却没有我汉国丰盛，水果之类的，倒是可以尝尝鲜，吃食却是不成的。”

旁边钱谦益笑骂着说了：

“就你小子乖觉，去，把你们的拿手好菜上些来，对了，给我的伴当们也安排一桌吃食，只管上来就是。”

小二答应一声，高兴的去了。

苏路打量了一下二楼，二楼的厅堂并不大，只放了六张圆桌，其中三张围坐着顾客，倒是一楼大堂，坐满了吃酒划拳的客人，一片热闹景象。

收回目光，苏路笑着对钱谦易说了:

“这酒楼的生意确实不错，盈余肯定也是颇丰，不知道你钱尚书一月的薪俸，可比得上这酒楼一日的盈余。”

钱谦益闻言眉毛一挑，声音里满是坚决：

“王爷玩笑了，若是这只有小小几十桌的酒楼盈余就能比得上我的薪俸，那我这薪俸也太低点儿了。”

“钱来，去，把这酒楼掌柜的叫来，问问他一月盈余多少，是不是比我钱谦益的薪俸都要高。”

侍卫亲随们那一桌，站起了钱谦益的亲随钱来，钱来看着钱谦益，脸上满是尴尬：

“这就不问了吧，老爷，人家盈余多少，跟咱有啥关系。”

“还是不问的好。”

钱来把不问特意加重了不少。

钱谦益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