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脚步很慢，跟在驮马后面，慢悠悠的晃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邻居家的院子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惟有老王家院子里，还是黑黝黝的一片。

老王心中颇多无奈，若是能加入苏都尉手下的卫军，不要说一根十五文的蜡烛，就算是村头李财主家公子读书用的白蜡，也是能买的起的。

隔壁村的大浩就在军中，那小子在三娘子山剿匪的时候分了十两，后来陆陆续续几次，又分了二三十两，我若能加入卫军，就算没有死了的抚恤五百两，前面这几十两也能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呀。

“爹爹，您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要靡费颇多银钱吧？”

大妮接出了院子，看着驮马身上的包裹，脸颊上满是心疼的问着。

老王嘿嘿笑了笑，把手里拿着的油纸包裹展示给大妮：“妮儿，瞧，爹给你们带了什么？”

后面跟过来的二妮探过头，扁了扁鼻子，眉眼就笑了开来：“是肉呢，大姐，是肉呢。”

老王赶着驮马进了院子，把油纸包递给大妮，满是皱纹的脸颊上乐开了花：

“这是都尉大人的赏赐，让我带给你们三个吃的，说让你们开开荤。”

“这油纸包，都是都尉大人的小亲兵亲手递给我的哩。”

大妮把油纸包给三妮拿好，自己过来帮老王从驮马背上卸下粮食，二妮灵巧的钻了过去，牵住了驮马的辔头，不让驮马乱动。

卸下粮食，老王接过婆娘拿过来的毛巾擦了把汗，密布皱纹的脸容笑开了花：“我带了点儿肉回来，你给老人切点，家里有日子没见荤腥了。”

老王婆娘是个心思小的，心疼当家的走驮马辛苦，看着被三妮拆开的油纸包裹，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呀，咋能给这么些肉呢，是不是你偷偷替都尉干活了，白日里走驮马已经够累了，你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

大妮已经解开了从驮马背上卸下的两个袋子，看到袋子里的铜钱跟粮食，默默算了算：

“爹，不算这袋子粮食，这次给的钱比平日里多了三成呀，这官家的活计也太好了。”

老王擦着汗，眉开眼笑的说着：“可不是咋滴，先前去的时候，还后悔没能躲掉哩，官家的钱，那是那么容易拿的，给的钱少，还危险。

这次也危险，但是苏都尉指挥得力，卫军兄弟们作战勇猛，我们民夫基本没遇着什么危险。”

二妮扒着口袋，小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算计着说了：“算上这袋子粮食，那可就是比市价高四成了，爹，这样的活计还有没，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

老王婆娘给当家的扑打身上的灰土，听到二妮的话，劈手给了二妮子一毛巾：

“你个死妮子，那兵荒马乱的地方是你能去的吗，好好在家做女红，等你大姐嫁了，娘还指望你能帮着我张罗屋里呢。”

听着妻女的喧闹，老王的眉眼也如同二女儿一样，笑开了花，自己在外累死累活，不就是想让她们娘儿四个过上好日子，看着二妮三妮围着烤肉流口水，大妮帮着婆娘烧锅做饭，脸容黑黝黝的老王心里暖暖的。

“把肉给爷爷送一份过去。”

老王吩咐了二妮说着，坐在凳子上，老王颇有一家之主的风采。看了看正在灶边忙碌的婆娘，又开口补了一句：

“你姥爷那边也送一份过去。”

正烧锅的婆娘眉眼也乐开了花，手在衣服上拍了拍，咋咋呼呼的说了：

“老三你敢动手试试，仔细你的皮，我来分，你个不省心的东西。”

虽然是骂着，老王婆娘的眼角却都堆满了笑，上一次家里有这么多肉是什么时候来着？

结婚那年公婆借了一河滩的饥荒，好像也没置办这么多的肉食出来。

咱家老王受苦了呀。

吃过饭，老王躺在炕上，婆娘翻来覆去的劲儿让他烦躁的紧，伸手在婆娘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闹腾什么呢，还不赶紧睡觉。”

“我睡不着。”

“你这是累的轻，昨个我们是在二龙山土匪寨下面睡的觉，卫军里的苏校尉值守，一夜都没敢合眼，今儿他是坐我的车回的北阳，一路上连眼都没睁。”

“当家的，咱还能不能轮到这样的活计啊？”

老王婆娘终于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今晚上吃了不少烤肉，那味道真香。

老王婆娘心里算计了很久，觉着这一趟买卖虽然远点，但是赚的也够多啊，还有那袋子粮食，若是在饥荒年景，这一袋子粮食就抵得上老王这一趟的银钱了。

老王嘿嘿一笑，没有说话，走前他可是听的真真的，苏都尉可是亲口说了，让他两天后去南关大营集合，这样的银钱，他起码可以再拿一次。

而且这几天，他用了瞌睡的功夫去烦苏都尉，为的就是让他记住自己，就算是不能加入卫军，到时候让自己每次都跟着他有活计做也行。

老王媳妇错意会了他的意思，失望的叹了口气：

“没了就没了，北郑那边不跑也罢。听我姨家村里的里正说，北三里有四五个后生都折在去北郑的路上了，驮马什么的都没能留下，当时我可担心坏了，生怕你也遇上那些个土匪。”

老王闻言来了兴奋，乐呵呵的开口说了：“遇上了，我也遇上那些土匪了。”

这次不但老王婆娘怕了，连带着隔壁间里偷听的三个小妮子也害怕的叫出了声。

老王按住了想要拿鞋底子教训妮子的婆娘，开心的说着：

“要不然你以为那袋子粮食是怎么来的，那是苏都尉把土匪的窝子给掏了，弄出来的，分给我们一人一袋子，同行的卫军们，可是一人两袋子呢。”

“这卫军的待遇也太好了。”老王婆娘心里泛酸。

老王躺好，开始迷糊起来：“恩，明儿你收拾几个鸡蛋，我带上大妮子，去都尉那儿转悠转悠去，都尉还没娶妻，若是能让都尉应了让我入卫军的事儿最好，不能的话，能看上大妮也行，那咱可就赚大发了。”

“为啥要入卫军……”

老王婆娘听到鼾声响起，下意识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帮老王盖住了肚子，自己也躺了下来，心里却满是老王的那句话，入卫军。

第二天，老王把入卫军的好处给婆娘说了一遍，婆娘眼睛都直了。

“死了能拿五百两？”

“我的个亲娘哎，咋能拿这么多哩，我不信我不信，那五百两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巡城营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

老王催着大妮往篮子里装鸡蛋，瞪了婆娘一眼：

“我亲耳听说的，还能有假？城西董家庄的二浩死在剿匪中，就拿了五百两，今儿路过董家庄的时候，我就打问一下。”

“死妮子，三两个鸡蛋你咋这么抠门呢。”

老王数落了大女儿，就要自己动手，老王婆娘虽然念叨着不信，还是自己动手，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装进篮子里了，这可是关乎家族的大好事。

……

苏路刚刚起来，就听到了院子里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大妮子，快点把扫把接过来，怎么能让大人的亲兵扫地呢，这样的粗活我们粗人干就行了。”

苏路心中疑惑，难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苏云雇佣了下人了？

可是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跟这几天追着自己要加入卫军的老王似的。

幻觉，肯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