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镜华七道赶往北边战场,正常来讲需要二十多天,可若是借用东方世家的近路,则只需要半个月。
但问题是,东方世家的人又不傻,怎么可能让你卓沐风的大军堂而皇之地进入他们的地盘,万一出乱子怎么办?
不过楼临轩自有妙计。一方面,北边的魔门大军持续退败,给了楼临轩增派大军,并希望尽快抵达战场的迫切理由。
另一方面,为了抵消东方世家的疑虑,楼临轩将增援大军拆分,以三万人为一批,每隔两天出发一批。
如此一来,每一批大军进入东方世家的地盘后,都会隔离开来。而如此数目的大军,以东方世家留守在各地的军力来看,根本不用担心无法控制。
甚至于,若东方世家用心险恶一点,说不定还会故意放行,在境内将魔门大军一批批搞死。
虽然以上计划早就商议了许多遍,但事到临头,卓沐风还是忍不住担心:“东方世家会不会起疑心?这种昏招一看就像是陷阱,等于白白把动手的机会送给他们。”
楼临轩:“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正因为一看就是陷阱,东方常胜反而不会轻举妄动。况且两天出发一批,一旦东方世家动手,我军前后串联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正是我方敢冒险抄近路的理由。”
顿了顿,继续道:“就算灭了我军,他们也会伤筋动骨。这种节骨眼上,以东方常胜的多疑和耐心,绝不会贸然动手,更可能会让我军跑到北线,利用方兆南残部来消耗。”
这些理由卓沐风听了很多遍,无论从情理还是逻辑分析,都极有道理。但现实不是推算,万一东方常胜脑子犯抽呢?
而这,正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也是最冒险的一步。谋算如楼临轩,也不可能肯定事情的确切走向,所以他才会再三提醒卓沐风三思。
既然卓沐风决定启动这个计划,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考虑好方方面面,争取将风险降到最低。
二人又沉默一阵。
远处的亭台楼阁在夕阳辉映下,宛如一幅巨大画卷,但这画卷无比脆弱,随时会毁灭于乱世烽火之中。
卓沐风的拳头悄然握紧,他肩负着千千万万追随者的身家性命和利益,他更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下去,会让事情走到哪个方向。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已准备就绪。数日之前,张家全已率领部众抵达东海群岛,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楼伯伯,今日天气不错。”卓沐风忽然抬起了头。
感受到身旁姑爷的紧张情绪,几年来还是头一遭,楼临轩摇扇的手一顿,说道:“明日会更好!”
凌天阁顶楼,依旧是东方世家的最高层济济一堂。
听闻卓沐风方面的借道要求,东方常空眼神闪烁,杀气腾腾道:“会不会有诈?难道卓沐风那厮不怕我们在境内动手,把他的人给灭了?”
东方常威试着揣摩道:“兴许是他认为,这种时候,我们不会胡乱动手。毕竟一批三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想灭掉也需花费一定的力气。”
东方常空嘿嘿笑了起来:“那又如何?反正和那厮迟早有一战,他若敢派兵来,等到批次够多之后,吩咐各地动手便是。我等可先拖延一段时间,秘密从其他地方调来大军,潜伏至他要抄的近路,轻松便可灭之!”
东方常威驳斥道:“人家又不傻,军情紧急,你拖拖拉拉算什么?何况大军调动,人家会收不到消息?”
二人讨论不出结果,也拿不定主意,最后齐齐看向大哥。
东方常胜则看向了东方韬,这个他最器重,也最欣赏的家族后辈。
“据我推断,卓沐风明知被我们所坑,却还执意派大军增援,不外乎两点,第一,生怕前线大军薄弱。第二,想集中力量,抢占北方地盘。”
沉吟片刻后,东方韬说出自己的方略:“若是我们在半道动手,虽有把握灭掉对方,但由于兵力部署问题,自身也会伤筋动骨,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倒不如,先假意答应对方,等前一半批数的大军过境后,拦下后一半批数的大军。
如此一来,魔门派到北方的增援大军不会过多,可以让方兆南残部慢慢消耗。剩下一半截在我们境内,到时再动手,自能轻易灭之。此战之后,魔门必定元气大伤!”
听到东方韬的办法,几人先是一呆,旋即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方常空更是抽了抽嘴角。都说咬人的狗不叫,这个东方韬平常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心思着实狠毒狡诈,让他东方常空想一个月,估计也想不到这么歹毒的法子。
东方常胜笑意加深:“卓沐风可不是傻子,突然拦截一半,前半段的大军听说消息,恐会生乱。”
东方韬:“行军不比其他,他们两天派出一批,打听彼此的消息也需要两天,又在我们的地盘,干扰一二,拖延消息并不难。加上卓沐风收到消息,发布命令亦需要时间,派出的大军绝不敢擅作主张掉头回去,就算知道中了计,多半也只能硬着头皮赶往前线。”
一声大笑,东方常胜终于拍板:“好!”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难,哪怕东方韬的计策不能完全实现,东方世家也不吃什么亏。相反,卓沐风自作聪明,这一次他定要让那小子知道,什么叫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一批批大军从镜华七道开拨,每批为三万,隔两天出发一次,进入了东方世家的地盘。
沿途的守城将领明显得到了吩咐,待魔门大军出示凭证后,并未作难,挥挥手便命人打开了城门,任由魔门大军借道。
只不过极个别的知情者,望着浩浩荡荡的魔门大军,眼中却露出了极度戏谑和冷酷之色。
短短十多天,已有十五万魔门大军进入东方世家的地盘。当然,这点人数完全搅不起风浪,何况每批三万,彼此还相隔了两天的行程。
可东方世家不知道的是,就在第六批魔门大军出发时,第一批出发的魔门大军,忽然在一处荒山野岭停了下来。
前方是一座奇形山峰,躲在军中的姚武不知何时来到了主将身边,说了一些话。主将立刻下令整军停步。
不多时,一位又一位乞丐,商人,武者,书生,乃至道士从山岭中走了出来,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都是,惹得众多士卒大吃一惊,纷纷亮起兵器。更有弓箭手弯弓搭箭。
“大家莫慌,自己人。”姚武飘身一掠,落在前方数十丈外。
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迎了上来,魔门一方的几名主将略加审视,竟发现此人不仅毫无商人的市侩俗气,反而一举一动都极为干练果决,充斥着浓浓的铁血军伍之气。
几名主将彼此对视,都满脸不解。
而那位商人打扮的中年,已在其他一些人的护拥下,走到了姚武面前,抱拳道:“敢问可是姚尊者当面,在下张浩然。”
姚武大笑问道:“可是昔日张大人之长子,虎威将军张浩然?”
商人颔首:“正是区区张某。”
姚武扫了一眼四周作各行各业打扮的人,先前若非他感应力惊人,只凭目力,根本无法发现这些人隐藏在山中,可知这群人的素养之高。而且每一个人皆是眼神灼灼,煞气逼人,明显经历了最严格的训练。
心神大震之下,姚武不禁赞道:“久闻虎威军大名,看来贵军隐匿海岛十几载,不仅刀剑未钝,反而比过去更厉一筹。”
张浩然依旧一脸严肃:“军伍操练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岂敢怠慢?”
事实上,外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张家全策划出逃南海之前,就设计了许多在海中训练的项目。
军伍出身的他,比谁都深知训练的重要性,这也是他卷土重来,争霸天下的资本。只不过后来失手被擒,张家全自己都沦为了卓沐风的阶下囚。
但出逃的部众,却严格执行着张家全的指令,一日三练,冬夏不息,甚至为了保持状态,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冒充海盗,找当地海盗练手,一度弄得当地海盗叫苦不迭。幸亏每隔一段时间,大军便会转移一次,否则早被海外门派发现端倪了……
正是因此,十几年过去,有的老兵退下,但又训练出了新兵,而且常年在海中飘荡,条件更为艰苦,导致张家全部众的战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比过去更为凶猛。
望着这群虎狼气概十足的骄兵悍将,以姚武的心性,都不由大为安定,莫名对接下来的计划生出了十足的信心。
而后方的几名主将,早就惊呆了。
虎威军的名号,他们似曾听闻,想到对方姓张,听意思还是从海外归来,再看周围这群铁血之气比他们的士卒还浓许多的悍卒,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几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