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天的雨是细致绵密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天的风是温柔缱绻的,带着尚未褪尽的凉意,拂过眼角眉梢,就像恋人细密的爱抚,吹皱心湖中的春水。
这天午后,春雨如酥的下着,赵敏提着剑在雨中练了一趟剑法,心中的愁思稍作排解之后,便回转房中沐浴更衣。她的身上不仅淋了雨,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黏黏腻腻的,十分难受。
自汝阳王走后,赵敏每日无所事事,除了练武游猎之外,便是苦等着心上人前来见面。可惜她几乎望穿了秋水,也不见那人前来相会。
沐浴过后,她在丫鬟的服饰下,对镜梳妆,看着镜中娇媚中又英气外露的脸颊,却幽幽叹了口气。
伞儿自然知道郡主为何神伤,劝慰道:“郡主不必担心,萧公子既然说了要在一年内前来找你,那肯定会来的,如今不是还没到吗?”
赵敏道:“一年之期将近,他其实早该来了才对。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伞儿,你可知最近江湖上可有大事发生?”
伞儿道:“这……,江湖上整体还算平静,并无大事发生。”
赵敏道:“那他为何迟迟不来呢?他有神驹在手,只要一个月便能跨越数千里距离,可是如今一年都快过去了,却迟迟不见人影。我了解他,如果没有被大事绊住手脚,他不会耽搁许久的。”
伞儿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劝慰,但说到神驹,她突然眼神一亮,想到一个有趣的消息,道:“郡主可知,前段时间,大都城中发生了一件极有奇异的事情,还是关于一匹宝马的。”
赵敏漫不经心的道:“说来听听吧!”
伞儿道:“据说是有一个人在客栈中住宿,将宝马交给店家照料,不料那客人出去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回返。不过他给的钱倒是足够多,那店家也一直在等他回来,直到好几个月过去了,那人却迟迟不归。掌柜的便打起他那匹马的主意,想要据为己有,却不料此马十分性烈,连续将好几个伙计踢成重伤,挣脱缰绳而去,一路疯狂奔逃,竟然直接跑出城去消失不见了。”
赵敏点头道:“倒是一匹忠义的马,跟他那匹赤火有得一比。”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当年送走萧的场景,那一匹火红的小马驹,就像她心中炽热燃烧的感情一样,随着他走遍大江南北。
赵敏蓦地站起身来,道:“我出去散散心。”说罢,径直提起宝剑,带领神剑八雄几人骑马出府而去。
这时,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仍然阴沉沉的,地上也十分湿滑。赵敏骑着马一路前行,径直到了城外一个山坳处,这里正是当年送别萧之地。
站在道旁,她的心情也像天色一样灰暗,思念、担心、埋怨……,种种复杂的情绪交替出现,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极具穿透力的马嘶声的隐隐传来,让赵敏精神一阵恍惚,仿似那个快马轻裘的少年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般。
片刻之后,赵敏翻身上马,向着声音传来处跑去,身后神箭八雄几人急忙跟上。
山路越走越窄,艰难进行了半盏茶的时间,赵敏勒住坐骑,极目远眺,终于在视野的远处,看到一抹火烧云一般的色彩在移动。
赵敏眼神一凝,翻身下马,朝着那移动之物出跑去,待看清那物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此时,那低头吃草的赤红神骏也感知到有人到来,不禁抬起头看过来,随即竟然慢慢的走了过来。
赵敏抢上几步,一把抓住半截缰绳,轻轻抚摸着马头。这马竟不反抗,反而十分温驯的蹭了蹭赵敏的胳膊。
伞儿走上几步,迟疑道:“郡主,这马,可是当年那匹小赤兔?”
赵敏点点头,道:“是的,看来它的主人早已经来过了,可是却因为某种原因,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要不然它也不会沦落到山里。”说道这里,她突然道:“伞儿,你说的那匹从城中逃出的宝马,是什么模样?”
伞儿道:“具体倒没见过,但听说也是一匹火红色的神驹。”
赵敏神色再变,道:“看着就是赤火无疑了,想来是老马识途,跑出来后直接到了这片山林。以赤火的神骏,一般的野兽也不是它的对手,倒也活的下去。”
伞儿道:“这么说,萧公子岂不是早就来过大都城?那他为何……”
赵敏神色平静,冷冷道:“自然是有人不想让他见我。在大都城中,武功上有能力对他形成威胁的人就那么几个而已,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拿下他。能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阻隔我二人见面者,非我那位好父王莫属了。”
伞儿脸色一白,道:“郡主是说,王爷他……”
赵敏突然翻身骑上赤火的背,在这之前,赤火早就托过她不知多少次了,此时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十分听话的迈动脚步。
赵敏道:“想要确认是不是,直接去问那店家就是了。走,回城。”
一行人再次风风火火的回到城中,径直去了那家客栈。掌柜的在大都城中多年,自然对这位声明显赫的郡主不陌生,急忙上前拜见。
赵敏抽出藏剑,抵在掌柜的胸口,道:“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否则我一剑杀了你。”
掌柜的吓得抖似筛糠,冷汗滚滚而下,带着哭腔道:“郡主请问,小弟必定知无不言。”
赵敏指着赤火道:“这匹马,你可认得?”
掌柜的对赤火印象极为深刻,连忙道:“认得,认得。”
赵敏道:“好,你告诉我,它的主人去了哪里?”
掌柜的略作回忆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啊,只知那位公子被极为好汉请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赵敏道:“是什么样的好汉,你将他们的容貌特点细细说出来。”
掌柜的道:“是,是。”说着,仔细回忆道:“为首者是个四五十来岁的长者,手中提着一把剑,倒是没有太大特点。倒是后面两人生的极为魁梧,一人脑门秃顶,一人脸上生了一颗大黑痣,上面还有一撮毛。”
赵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在掌柜的惊恐的眼神中,一剑将身边桌椅砍倒,阴沉道:“果然是父王动的手。还有这三个家奴,竟然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真是好大胆。怪不得父王破天荒的带着他们三个出征,原来是怕我从他们那里得到消息。”
伞儿脸色苍白,道:“郡主,如今该怎么办?”
赵敏道:“首先要确定他是否已经被父王所害。咱们先回王府再说。”
伞儿道:“如果萧公子真的被王爷所害,那……”
赵敏冷冷道:“那父王必将后悔,因为他将会永久的失去女儿。我说过,不论萧郎去了哪里,我都会不离不弃,永远陪伴,如果他被害,我也下去陪他。”
赵敏带着众人回到王府,左思右想一阵,道:“从那客栈的账目上来看,他到大都的那一日正是我母妃的忌辰,我那日喝了一碗参茶之后,忽然升起倦意,一觉睡了很久。如今看来那碗参茶必然有问题。”
伞儿道:“郡主的意思是,王爷趁着郡主睡过去了,对萧公子动手?可下人们说王爷那天回来后并未再次离开王府,难道是在府中动的手?”
赵敏道:“那日百损道人和百里无人先后出入王府,必然是他们二人合力暗算了萧郎。”
伞儿道:“那郡主要怎么做?”
赵敏道:“你下去准备准备,我要去找父王问个清楚明白。他出征不过七八日,咱们很快就能赶上。”
伞儿道:“郡主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赵敏道:“我一刻也不能耽误,马上就走。如果萧郎还活着,我无法想象他正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所以我一定要尽快的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伞儿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半刻钟后,王府大门再次轰然大开,赵敏领着一群护卫策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