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九烛的话,回荡在整座金城上空。
身穿皮甲的大汉呆呆地看着那沐浴华彩的一袭黑衣,手上的酒坛子咣当一声失手掉下,顺着他脚下的屋瓦骨碌骨碌滚落。
“虽然说早就觉得应九烛对宁观的态度有问题,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激烈,这么直接……”吞龙士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吃惊和好奇混合的神色。
“这……”茶楼里,中年儒生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表情,“怎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搞这么一出。”
“不也挺好么。虽然我不懂这些。”雷公脸的重瞳霸王喝了一口茶水,道。
项家当代霸王,是个不知女子为何物的武痴老光棍。
走在金城里的街道上,魔门长老中年赌徒抬起头,露出些许笑意。
“宁观?原来那人是宁观?七年不见,这武道意志倒是弱了许多。”
喃喃自语着,赌徒转了个方向,“年轻真好啊……”
他赌瘾上来了。这一回,一定要找一家不是魔门麾下的赌坊。
“宁观那小王八蛋……还有应九烛那女娃娃……”沉溺于青楼歌舞中的陆柒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老僧合十口念佛号,随后含笑摇头。
“这还真是……”黄紫道袍的道人苦笑,“女仙做事,果然出人意料。”
“青牛驾到,紫气东来。福随心至,灾顺水流。”黑白道袍的道士哈哈大笑着,举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
“啊啊啊啊!”飞速奔跑的、怀中抱剑的白衣年轻人发出凄惨的哀嚎,“我的九烛姐姐啊!!”
“天下第十二!我和你不共戴天啊啊啊!”
那些向秦淮河畔飞奔的顶级武人都惊呆了,整座金城一片哗然。
秦淮河上,宁观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形缓缓飘落的黑衣女子,喃喃自语道:“女人果然是这世间最麻烦的东西。”
但是再麻烦,他宁观也必须要好好地回应应九烛奋力爆发出来的感情。
平时他打不过是可以逃的,可这种时候,绝对逃不得。
“嗒。”应九烛轻轻踩在水面上,脚下便是波光粼粼的十里秦淮。
“嗒。”“嗒。”“嗒。”
应九烛踏着一江灯火流光的倒影,一步步走向宁观。
她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宁观脸上,未曾移动半分。
宁观知道,她这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一个回答。
在离宁观三尺远的地方,应九烛停了下来。
宁观深深呼吸着,久久地沉默,灯彩渔火月光倒映在他身上。
已经有不少武人赶到了秦淮河畔,都是至少踏入了武道通玄的江湖龙蟒。
他们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着,目光落在江面上那两道相距不过三尺的身影。
“那是天下第五应九烛,还有天下第十二宁观。”
“他们这是……”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名动天下的两位武道大通玄,居然有这般纠葛……”
“原本以为是武道大通玄在死斗,没想到却是月下情爱之事。酸也!酸也!可有醋耶?”
白衣抱剑的年轻人身若流光,落在秦淮河畔一座高楼的屋顶上。
他横眉怒目,看着江面上的青衣男子,咯吱咯吱咬着牙。
“好你个天下第十二……”
……
金城十里外的村落中,原本在房间里盘坐的青蜉蝣突然起身,缓缓地走到院子里,看着挂着半弯残月的夜幕。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心慌。
回头看了一眼另外一个房间,白映雪正和小鸽子玩耍正欢。
……
宁观凝视着应九烛,叹了一口气。
“抱歉。”简单的两个字,从宁观的嘴里挤了出来。
应九烛眼睛里的波光剧烈摇动着,但是她依旧神色平静,面色淡然。
“原因?”她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荡,“是谁?”
“那个废帝公主?”
“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异色眼?”
宁观闻言一怔,原来,她也看到青蜉蝣了。
他沉默片刻,道:“都不是。”
应九烛眉毛一扬:“难道,还另有其人?”
宁观苦笑:“没有的事。”
“只是不想去碰这些东西罢了。”
“尽管这些世间情爱,美妙明媚得不可方物,但是,那都是和我不相干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我没有能够承担起那些东西的本事,所以我绝对不会去触碰沾染。”
宁观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一个状态,别看他如今潇潇洒洒,实际上,他迟早要和太上天背后的东西拼个死活。
将死之人,动不得情。
应九烛面无表情地看着宁观。
宁观咧咧嘴,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天下第十二,这是拒绝了天下第五的……”
“看天下第五的样子,恐怕是动怒了,这两人,得再打一场。”
“好戏要来了么?”
那些远观的武人议论纷纷。
面无表情地,应九烛抬起了手臂,探向宁观。
“啧。”宁观无奈,“算了,就让她白揍这么一次吧。”
应九烛白皙纤细的手掌,轻轻按在宁观脸上。
随后,这个冷漠霸道的玄衣女仙,露出了一个比满天烟火还要灿烂妩媚的笑容。
“原来是个从来都没动过情的小男孩。”她眉眼弯弯,轻轻抚摸着宁观的脸颊。
宁观被她这样的举动给搞懵了,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旋即,应九烛便突然变脸。
“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个大混蛋。”纤细的手掌猛地向下滑去,按在了宁观的胸膛上。
独属于武道大通玄的磅礴武道罡气瞬间爆发!
“轰!”巨响轰鸣震动了天地,宁观的身影倒飞百丈,拉出滔天水浪。
一掌开江百丈。
应九烛身影飘飘,朝着宁观倒飞出去的方向飞速掠去。
“看来我还没有真正的了解到你的全部。”应九烛的声音飞越百丈,传入宁观耳中,“不想再挨打的话,就找个地方,全都和我一一讲清楚吧。”
百余丈外,胸膛衣衫破碎的宁观狼狈地躺在水面上,听着来自应九烛的话,感受着那飞快接近的气机,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女人是天底下最大的麻烦呀。”
天下第十二无奈的自言自语轻轻淹没在水波声里。
村落中,负手望天的青蜉蝣眯了眯眼睛,心中的慌乱不安淡去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完全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