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是座繁华的城池,既有高楼飞梁的大酒肆,也有朴素简陋的小酒馆。
大酒肆有玉盘珍馐、美酒千种不必多说。有些小酒馆貌不惊人,也自有一些绝活玄妙。
在杭城某条深巷里这么个有一手绝活的小酒馆中,醉倒着一位客人。
店家坐在柜台后面,远远地望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烂醉的男子。
这人从昨夜一直醉到如今的正午时分。
“还是把他唤醒吧。”店家叹了一口气,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若是放任这人这么醉下去,未免有些不雅。
店家走近前去,只见那一方木桌的一角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喝空了的瓷酒瓶,桌子上正中央是一幅还没画完的画和笔墨砚台。
男子歪着脸趴在桌子边上,酣睡不醒。
“这位客人,醒醒!”店家轻轻推了一把这男子。
男子被店家这么一推,猛然起身睁眼,眼睛里寒光闪动。
他这番举动把店家吓了一跳。
“这位客人,已经中午了,我看您一直在睡,就过来叫上一叫。”店家赔笑着道。
男子见到是店家,眼中的寒光慢慢熄灭,变成一种宿醉后混浊的神色。
“啊,一不留神就醉倒了。”男子揉着头慢慢地道。
他大约二十六七岁模样,容貌俊秀,穿着一身宽袍大袖,扎着头巾,腰间佩着长剑。
男子慢慢地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砚台和画,打包收入小包裹里。
店家在一旁笑道:“公子可是大户人家的画师?”
男子看了看店家,道:“何以见得?”
店家道:“看公子方才所作之画,用的画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上乘的皮纸,等闲人家是万万用不起的。”
“确实是上等的皮纸。”男子笑笑,“店家结账。”
说着他摸了摸腰间,却一手摸了个空。
一瞬间,这男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居然有蟊贼把生意做到我虞欢头上?胆子不小。”男子喃喃,俊秀的脸庞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冷峻神色。
“店家,在我熟睡这段时间里,除了你,还有谁靠近过我?”自称虞欢的男子问道。
店家想了想,道:“有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少年,进来挨桌讨吃的,接近过您,见您醉着不醒,就离开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靠近过您,”
“你把那少年的相貌和我详细说一说。”虞欢道。
待到店家描述一番少年的相貌后,虞欢点点头。
“店家,如今是这么个情况,我遭了贼,身上没有银两。你看,我先把这把剑抵押在你这里,如何?”虞欢对店家说道。
市面上长刀最常见,二三两银子就是一柄。一柄长剑却非常贵重,一柄至少也得十两银子起步。
他这一顿酒喝不到一两银子,拿一柄剑来抵押,是绰绰有余。
“这……”店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实在不敢收呀。”
现在大梁对刀剑的管制非常严格,别看街上经常能看到佩剑挎刀的人,可那些人不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家臣、公子哥,就是江湖武人。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酒馆店家,哪敢收这玩意。
好说歹说,虞欢才用他那毛笔和砚台抵了酒钱。
走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他下意识地四处观望。
行人如织,其中也不乏肌肤细腻雪白如生绢的人,或是妙龄少女,或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哥。
“都是上等的画纸啊。”虞欢啧啧道。不过他也不心急,到了晚上才是他狩猎的时候。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回他的钱囊。那些银票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里面的画堂轩门派腰牌不能丢。
更何况,里面还有一张他最满意的画作。
无论如何,这个钱囊他都是要寻回来的。
虞欢仔细回想着店家给他的描述,逐渐在心里勾画出了那少年的具体相貌。
“竟敢把手伸到我身上来,真是找死。”
……
虽说今天那一次失手,把今天所有的收获都赔进去了,但是布衣少年依旧没有放弃要做一笔大单的想法,不断在热闹的街道上游走,摸了两三个小腰包,得了十几两碎银。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想着做一笔大的,万一真得手,他就可以逍遥快活上一个半个月了。
虞欢沿着长街一路前行,来到了清河坊。
这里商铺林立、酒楼茶肆鳞次栉比,可以说是整个杭城最繁华的地方。
“蟊贼之间,多半都互相认识。清河坊这等繁华之地,多得是蟊贼。随便捉一个问问就能找出那个小贼。”虞欢的思路非常清晰,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满城乱转。
杭城那么大,在这里毫无头绪地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惜这里是吴州,不是越州。若是在越州,不消半个时辰,我画堂轩门人就能将那小贼捉拿到手。”虞欢神色阴冷,喃喃地道。
十大门派各有其势力盘踞之处。比如中州的天禅寺,菩提庵,青州的圣人斋,楚州的风雨楼。像画堂轩,他们的总堂就在越州。
不过吴州与越州,相距并不远,吴州境内也时常受画堂轩门人荼毒。
一路走来,虞欢并没有发现与脑海中那副样貌吻合的少年人。
就在他感到有些暴躁时,他的视线扫过街边,顿时凝固。
在他视线中,倒映着一行人的身影。
一个青衣男子,一个青衣女子,一个锦衣少女,还有四五岁的小女童。
“呼……”缓缓吐出一口气,虞欢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全身的武道劲力都在咆哮沸腾。
“简直就是珍品……”他喃喃自语。
那个相貌并不出众的男子姑且不论,剩余三个人在他这画堂轩门人眼中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那个锦衣少女,练过武,练出了一身武道劲力,皮囊比寻常女子更为曼妙,加上身上那一股贵气,想必是豪门贵女。可列上中等。”
“那个小女童,粉雕玉琢,身上同样带着一股贵气。虽然没有习武,但是胜在天然通透,列为上上等。”虞欢眼中绽放出骇人的神采。
“最后那个青衣女子,气息空灵泠冽,淡雅出尘,如同午夜盛开的昙花。可以列做极品。”
“啊啊,都是如同珍宝一样的女子啊。”虞欢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
这一刻,虞欢已经忘记了那个小贼,他脑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想让她们变成自己笔下素雅柔软的画纸,看看如此无暇的画纸,能够画出怎样惊艳夺目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