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百合姐在这个世界一无所获？”两道漂亮的眉毛竖了起来，脸色阴沉的说道，“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吗？”

“你想象中的线索是什么？”拉娜大师反问道，“一封书信？一段录音？还是引导员发布某条指引她下一步该去哪的任务说明？”

“啧，看来你也没少玩那些无聊的解谜游戏啊，拉娜大师，怎么，你们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的游戏存在吗？”眼看着玫瑰的神色有些尴尬，乌鸦拍拍玫瑰的后背，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你说的那些，都属于古代的游戏内容了，未免有些不合时宜，玩游戏也要与时俱进嘛。”

拉娜大师没有理会乌鸦的调侃，眼神又开始变得有些迷离，不过这次她从长裙的夹层里快速掏出几小袋药草，倒入手边的熏香炉里点燃，凑上去深吸了几口，恍惚的神情重新恢复清明，语速正常的说道：“所谓的线索，并不是特指某样东西，实际上，一段历史，一个故事，甚至只是无意中的几句对话，里面都可能存在着大量线索，所以说，百合她只是没有实际性的收获而已，线索还是找到了很多的。”

“呼……”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要人提醒，还是心乱了啊，玫瑰暗自苦笑着，几次深呼吸，直到强行把情绪平静下来，这才淡淡的说道，“比如说，今天咱们进行的这些谈话？”

“百合当时找到的线索可没有你们今天骗到的多。”拉娜有意无意的瞟了乌鸦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唏嘘的说道，“当时是我先找上她的。未来就像树叶上的脉络，每一个分支，都代表着一段未来的可能性，听起来错综复杂，但在我们这种预言师看来其实非常简单，只要能解读出观测到的那些片段和图像的含义，就能模糊的推算出未来。不过，那段时间我在观测的时候，发现原本稳定的未来走向出现了很奇怪的变数，不，应该说变得一团混乱。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往往只有关系极其重大的人或者势力突然出现，才会造成类似的现象。我非常好奇，本能的顺着未来的脉络找了过去，然后就遇到了她。”

“见到她的时候，我是真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发现，她身上连着的未来脉络不是一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而且这些脉络不止局限于我们的世界，还贯通着所有世界，相当于所有世界的变数，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她一定能改变未来，改变这个世界，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因此我连掩饰都没有，第一时间和她接触，把我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嗯？”乌鸦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追问道，“这个反应……看来你对你看到的世界的未来并不满意啊，拉娜大师，你都看到了什么？”

“越简单越单纯的东西，观测时就越清晰，越复杂牵扯越多，观测时就越模糊，而且观测到的只是无数破碎的画面，想要进一步解读画面的含义，确定哪些一定会发生，哪些可以排除，甚至准确判断出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就需要大量推算了。比如在你身上我看到，有人帮你开了几个洞，但除非我花上几天时间推算，否则我无法确定何时何地，甚至连是不是会发生都无法确定，说不定那只是某些无聊的人心里的美好愿望，混在碎片里被我观测到了呢，这么盼着的人肯定为数不少，偶尔捕捉到一两个碎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四叶语说的不错，就是关于‘美好’这个词的用法还值得商榷。”乌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另外，话题为什么突然就跳到了我身上啊，我好像没要求占卜吧。”

“举个例子而已，我只是想告诉你，越是复杂的对象就越难观测，解读起来更难，像你问的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看到的只有模模糊糊的凌乱画面，而且就算侥幸看清了，我也不可能说出来，因为我负担不起这份代价。”拉娜大师叹了口气，低声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从凌乱的内容里，我感觉到的是一片晦暗，那绝非什么值得期待的未来。”

“好吧，难怪你那么希望未来能出现变数呢。”

“是的，我很希望有人把未来引向其他方向，所以我找上她以后，把所有的事都对她说了。本以为很难让她接受我的话，没想到她居然连怀疑都没有就直接相信了，还把她的事选择性的告诉了我。”

“嗯？”

“嗯，她明着告诉我，有些秘密她只能藏在心里，除此之外，能让我知道的她全都说了，包括她此行的目的，她未来的打算，都没做任何隐瞒。”拉娜垂着头，情绪低落的说道，“我很感动，也很想帮她，但可惜的是那时候我窥探未来的能力远不如现在，对真相也还一无所知，甚至连龙九的存在都不知道，根本帮不上什么具体的忙，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她。好在百合她是有备而来的，至少已经察觉到了两百年前叛乱的异常，希望从此处入手，因此我陪着她一起，直接找上了最有可能了解内情的人。”

“教皇吗？”想起不久前在蒸汽之都时，尼古拉斯和贝尔蒙德说过的故事，乌鸦的笑容有些古怪，“一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想见教皇可没那么容易，你们不会真的直接打上门去了吧。”

“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疯子。”拉娜大师瞪了乌鸦一眼，“如果只有她，确实很难见到教皇，可是有我帮她就不一样了。我虽然和家族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但出身毕竟并不普通，再加上我在民间的名声，想要组织一次莱茵城的巡回演出，也不是什么难事。”

“莱茵城？哪是哪里。”乌鸦敲敲脑袋，回忆了半天，“哦，想起来了，钢铁教会的圣城对吧。”

“对，蒸汽世界的神圣之城，钢铁教会的精神象征，圣域所在之地，教皇圣凯撒七世的居所。”拉娜大师呆呆地盯着熏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十年前，百合就混在我的演出团里，一起拜访了圣米林大教堂。”

“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

“哈？”乌鸦张大了嘴，玫瑰眼角抽了抽，两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干咳了一声，乌鸦叹了口气道，“拉娜大师，我知道预言师说话都比较……富有哲学性，不过你不觉得你话里的跳跃性有点大吗？”

“但事实就是如此。”拉娜大师不为所动，“教皇委任沙丽娜枢机主教作为特使，在核金之厅设宴欢迎我们的演出团，在得知百合是来自源能之都的控能者之后，双方相谈甚欢，其间百合多次试探，想要了解那段历史，但沙丽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回避百合的询问，一点内情都没有透露。”

“这等于已经把内情都透露完了。”乌鸦撇撇嘴，嘟囔道，“那位枢机主教也难啊，看来她和教皇在这方面的意见也有分歧。”

“百合也这么说，她说沙丽娜是在告诉她，那段历史肯定有问题，但是以沙丽娜的身份不能说，要想知道内情，只能想办法从其他渠道获取消息。”拉娜大师叹了口气，但嘴角却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于是，这个疯女人第二天就偷偷摸摸的潜入了洛林堡，那是钢铁教会历史最古老的也是资料最完整的图书馆和档案馆，里面保存了从古至今，钢铁教会保留下来的全部历史记录。”

“这个洛林堡有问题？”

“只有一个问题。”拉娜大师噙着笑意，目光朦胧的说道，“这间古堡是钢铁教会最机密的场所之一，除了十二位一生都不会离开古堡的苦修士之外，只有教皇本人才有资格进入，至于其他人，就算贵为枢机主教，也必须在取得了教皇的书面许可之后，才能进入古堡内查阅资料，而且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限。”

你姐脑子没问题吧，这种明摆着是禁地的鬼地方也要闯进去看看，最关键的是，进去之前居然不制造一点骚乱，比如炸个圣米林大教堂之类的，也好把教会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啊。乌鸦虽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但看向玫瑰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思。

百合姐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如果再说姐姐脑子有问题，你就要有大问题了。玫瑰的神情如同古井无波，不过搭在阳伞握柄上的手指，却透出了恐怖的意味。

啧啧，真是暴力的女人，姐妹俩都是。乌鸦撇撇嘴，果断选择了收回目光。

“后来百合和我说过，她其实应该先在圣米林大教堂丢两颗女武神的，但是因为怕我今后为难，最后还是直接潜进去了。”

你看，你看，我和你姐姐很有共同语言吧，你就不一样了，换成你，估计直接在人家圣域铺玫瑰花田了。乌鸦得意洋洋的送出挑衅的眼神，不过在享受了脚趾被尖尖的鞋跟碾压的愉悦之后终于学乖了，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端坐在椅子上。

“你俩够了啊。”雌豹一直懒洋洋的趴在吧台上，她虽然对这些事始终似懂非懂的，但当成故事听倒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终于忍受不了两人的恶劣行径了，张牙舞爪的咆哮道，“想要调情回家再玩，别吵我听故事。”

“咳咳，抱歉，抱歉。”乌鸦干笑道，“您请继续。”

“没关系，很不错的方法，可以缓解她的心里压力，就是容易挨打。”拉娜大师凑到熏香炉边快速吸了几口药草熏香，慢悠悠的说道，“那天我并没有跟着去，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她是瞒着我潜入的，否则我一定会阻止她。那十二个苦修士里，至少有一半是荣耀级修士，就是你们所说的顶级强者的一种，再加上一个实力难以估算的教皇，想要完好无损的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嗯？她被发现了？”

“这就是我会阻止她的第二个原因了，哪里被视为教会的禁地不是没有理由的，圣域经过几十代教皇的经营，几处关系重大的禁地，都处于教皇能量场的覆盖之下，教皇虽然身在圣米林大教堂内，但禁地里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是飘落一片树叶都逃不过教皇的观测，何况有个外来者闯入了。”拉娜大师叹息道，“可惜百合不知道，也可能是已经知道了，但有意选择这种方式和教皇面对面接触，总之，据她说她惊动了教皇，然后在洛林堡里和教皇大打出手，很快就在十来个人的围攻下溃败，狼狈不堪的逃了出来。”

“难怪。”玫瑰皱了皱眉，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记得十年前有一次，她回家的时候很狼狈，身上多了不少伤，在家里修养了一个月才痊愈。我问过她，她说是去偷东西被狗咬了，我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笨蛋。”

“还好，虽然打了一场，但外界并不知情，双方也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打算，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平安无事的过了七天，直到我的演出团按计划离开圣城。”拉娜大师似笑非笑的说道，“倒是有件事很奇怪，圣米林大教堂不知道为什么频繁的失火，七天里失火了上百次，让教堂教堂的修士们非常苦恼。”

“噗，这家伙还是那么记仇。”玫瑰妩媚的翻了个白眼，对乌鸦说道，“你肯定跟她很有共同语言。”

“我可是象征气量和涵养的乌鸦，从来不做这种幼稚的事，顶多就是每天在用餐时间把他们的食堂弄塌而已。”乌鸦无所谓的耸耸肩，“看来百合姐姐当时的心情不错，不像是一无所获的样子啊。”

“嗯，她本来想找的关于龙九或者关于叛乱平息的资料确实没有找到，但在教皇和苦修士们找上她之前，还是看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

“比如说，叛军的大部分核心人群，包括研究人员和制造人员，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仓库里大量造船相关的物资。”拉娜大师指了指伯爵夫人，“再比如，某个二百年前的古董，至今还游荡在蒸汽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