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羽的宾馆里。

赵羽洗了澡，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头上盖着一条毛巾，笑着道：“狗哥，怎么样了？”

疯狗也穿着睡衣，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羽：“赵羽，有件事我想问你。”

“你说。”赵羽一边擦头，一边坐下。

梁艺玲走了进来：“差点被酒店的服务员认出来，东西买回来了。”她拎着一大堆买回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兴奋地道：“再给客服打电话，让他们送些菜品和红酒。”

疯狗对着梁艺玲礼貌地一点头，继续问赵羽：“你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把赵羽问的一愣。一般人，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只会说谢谢，千恩万谢地感谢，说些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说话，我一定万死不辞之类的。

但是疯狗没有，他只是严肃地盯着赵羽，问了这么一句。

“呃……，我不救你，还能干吗？”

疯狗道：“当时我们的绳索已经断了，鲨鱼又不止一条，我的身体在出血状态，很有可能变成鲨鱼群围攻的目标。而你完全有能力自己逃走。更重要的是，我是个打算来杀你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赵羽眨巴眨巴眼睛：“对啊，为什么呢？”

“如果我死在下面，你就失去了一个敌人，可以带着梁艺玲继续躲起来。但是你没有，你救起了我，就会继续被追杀，你自己清楚的。”

“对啊！”赵羽一拍大腿：“我次奥，我一激动，特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疯狗微微一笑：“赵羽，我曾经像你一样。”

“啊？”赵羽感觉诧异：“哪方面？”

疯狗道：“在危急时刻，只能想到救人，仅仅凭借第一反应去做事。”

赵羽有些无语，他其实不太知道如何跟这个疯狗沟通。

“算啦，反正都这样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梁艺玲也道：“就是，今天真的吓死人了，连电视台的人都去了，水族馆后来都封起来了。我们今天不想那么多了，你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是好好吃点东西，美美地睡上一觉。”

赵羽给疯狗倒了一点酒，笑着道：“这瓶酒是我昨天喝剩下的，咱们先整点。”

疯狗道：“你经常自己一个人喝酒吗？”

“嗯，有时候，晚上会自己喝一点点，有助于睡眠。”

“你睡眠不好？”

“一点点。”

疯狗微微一笑：“赵羽，我越发觉得，你这个人，与众不同。”

“我也是，来，狗哥。”赵羽举起酒杯：“啥也不说了，咱哥俩一见如故，一起上过天，下过水，斗过鲨鱼吵过嘴，哈哈。都在酒里了。”

赵羽喝光了就，疯狗却一动没动。

“唉，我都喝了，你不喝不讲究啊，咱俩第一天喝酒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怂。咋地，不给老弟面子啊？”

疯狗道：“赵羽，别装了，我知道你很烦我。”

赵羽愣了愣：“大哥你咋这么说呢？我和你，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大哥你就是我大哥，一日为大哥，终身为大哥，来，咱哥俩再整一口。”

疯狗依旧没有喝：“赵羽，万海帮和十二番队的交情很好，你和三番队的关系微妙，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他们还要执意来动你，你知道吗？”

赵羽自己喝了一口：“三番队有人想我死，而且他认为，搞死我，不会动摇他在三番队的地位。”

赵羽举着筷子，认真地强调：“但是，他需要替死鬼。”

疯狗微微一笑：“你很聪明。你认为，这么拖下去，是好事么？事情会产生变化吗？”

“大哥，你了解我，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重义气，够朋友。来来来，咱俩再干一个。”

赵羽感觉疯狗有点不正常，不是之前的那种不正常，是一种全新的、让自己更蒙圈的不正常。

这家伙被自己救了一次，话锋就变了，不和自己胡吹海侃，变成了开始聊深层次的内容了。赵羽天生防备心很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心门一旦打开，就会很难控制，所以，他尽量不和人交心。

他习惯了伪装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吊儿郎当的样子，嬉笑怒骂的样子，尽量少说核心内容。

一句话，不交心。

但是疯狗已经变了一个人了。这件事对赵羽来说，可能就是个意外。赵羽不会让疯狗稀里糊涂地死在水里，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是飞侠，不是江湖混子。

江湖混子可能讲义气，对朋友两肋插刀，对敌人刀剑相向，朋友的事他会义不容辞，对敌人，则毫不留情。但是赵羽不同，他是飞侠，飞侠的格调不能局限于江湖人的狭隘和自我。他的精神世界，是超出了自我的范畴的。

飞侠的敌人从来都很多，很多都是平凡的人。闹的最凶的时候，很多人想要放火烧死他、放狗咬死他、用枪打死他……，但是在危机之中，他还是会救下那些人。

用赵羽的话说，他们只是害怕自己，不了解自己。飞侠是救所有善良的人，哪怕他们因为愚昧、胆怯和恐惧，企图用自己的死亡换取自己的安全。

飞侠认为，那正是他们需要帮助的地方。

所以，在救赎者号令全城击杀飞侠的时候，他被市民们残暴地对待的时刻，他也没有错杀一个好人。

疯狗也是一样。虽然他是江湖人，但是从他和赵羽见面开始，一直很讲道理，对梁艺玲以礼相待，和自己没有立刻拔刀对拼。说的话，做的事，都光明磊落。

这其实让赵羽很难办。赵羽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没办法把他当做其他暴徒和罪犯一样，毫不怜悯地直接弄死。

所以，赵羽救起了这个人。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但是，他不能允许，自己将来因为没有救这个人，而后悔。

对于疯狗来说，救起一个想要害死自己的敌人，这种事，整个江湖，没人会做。没人。

所以，赵羽的人设在他的世界里突然变了，他以为赵羽是爱恨分明的人。但是很显然，赵羽做了一件糊涂事。

为什么！？

他想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