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图书馆。夜已经深了,但图书馆会议间里的奥术灯火却没有熄灭。
小冈瑟恩戈尔先生快四十岁了,但看上去却像不到三十的青年人一样。他的父亲,恩戈尔老侯爵坐在他身边,自顾自的叼着烟斗,时不时吐出灰白色的烟圈,表情仿佛在沉思。他们对面坐着帝都图书馆馆长沃格特先生,和副馆长平诺先生。一名身着黑衣,保镖模样的男子守在房间门口。
“这么说,半个帝都都会支持那位新来的女男爵大人了。”沃格特馆长说。他有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气质桀骜不驯,看上去和图书馆馆长这个职位颇不协调。
“她得到了皇家的背书,沃格特先生。”文质彬彬的平诺先生说道。迪米皇子、林娜公主和维克托先生一起“抬轿子”,就是个酒囊饭袋也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让无聊的恭维滚到一边去吧,”沃格特馆长烦躁的说,“我只关心一件事:那位女男爵大人会选一个什么职位。”
职位任选?在这些帝都的老人们看来,实在太荒谬了!
“父亲。您说迪米特奥殿下……”小冈瑟恩戈尔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我不确信。”恩戈尔老侯爵吸了口烟。
“可是……”
“没有人能确证人心。即使是最传奇的惑控系法术大师也不行。”
“如果我们任由她选择职位,”沃格特馆长大声说,“只要她愿意除了老侯爵大人,我们其他人都是她的掌中玩物!即使是迪米特奥殿下,也不能下这种命令”
“是陛下的旨意。”恩戈尔老侯爵说。他倒是知道一些内情。
房间里一阵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烟的味道。
“我们的猜忌毫无价值,”平诺副馆长声音沙哑的说,“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对策。”
“我已经列了十五个职务,”小冈瑟恩戈尔说,“大部分是小女孩儿会喜欢的闲职,也有几个正准备撤换的实权职务。只要她选择这其中的一个……”
“研究型的位置呢?”恩戈尔老侯爵说道,“她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准备好了,”沃格特馆长说,“我们为她准备的足以让帝都任何一个年轻学者高兴得发疯。”
恩戈尔老侯爵叹了口气,显得更加老态龙钟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她应该足够明智……”
“图书分类法呢?”平诺先生问道。
“尽全力支持吧,”恩戈尔老侯爵说,“如果花几百金币就能收买她,那倒是一件幸事。”
“可要是她硬要……”
“那我们就答应她的要求。无论她选择什么职位,我们都答应。”恩戈尔老侯爵眼中光芒闪烁。
“父亲?”小冈瑟恩戈尔大惊失色。
“你想忤逆皇家吗?”恩戈尔老侯爵的表情宛如笼罩了一层严霜。
“呃……”三人哑口无言,就连最强硬的沃格特馆长都不说话了。
“即使是比我们强大十倍的贵族和军队,在皇家面前也只有覆灭一途,”恩戈尔老侯爵说,“我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服从。”
“可是……”
“不用担心,”老侯爵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在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是侯爵了。我清楚陛下的做事风格……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的任由年轻人胡闹的。”
其他人都侧耳倾听。
“可无论陛下有什么理由,强行把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按在关键职位上,”老侯爵说道,“许多人都会感到不理解的……如果她在任上犯下任何错误怎么了?”
站在门口的黑衣护卫忽然警觉起来。他仿佛一只嗅到了猎物的豹子,眼中精光大盛,一把造型朴实无华,上面隐隐有无数豁口的褐色短鞭出现在了他手中。
“什么人!”他厉声吼道,同时对房间里的四人做了一个退后的动作,“现身!”
黑衣护卫盯着门外的黑暗。而老侯爵等四人退到墙角,表情上都有着惊骇。
“愚蠢。”
伴随着一个雷鸣般的声音,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出黑暗。他带着兜帽,看不清相貌,但身材极其魁梧,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空气为之一滞。
“你是……法师?”黑衣护卫吃了一惊。
“‘断鳞之牙’,听说这把短鞭曾经降服过老迈的巨龙,”黑袍男子声音轰隆,“不能和‘虚空之蛇’比试,有你做对手……也不错。”
黑衣护卫的动作稍稍停顿。自己……青空级秘仪战士“断鳞之牙”成为恩戈尔老侯爵的护卫,是一个真正的秘密。敌人居然能认出自己……
现在的问题就是,身后的四个包袱,黑衣护卫想。黑衣护卫对自己的实力尚存信心。身为维克托在秘仪之道上的启蒙老师,黑衣护卫直到现在,正面作战的实力仍旧比维克托更强。
“你不出手吗?”黑袍法师嗤笑。
“你一定布置了陷阱,法师,”黑衣护卫却十分冷静,“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还有同谋吗?”
“……嗦。既然你如此怯弱,那我就先动手了。希望你……至少能多撑一会吧。”
“……什、么……!”
黑衣护卫一生都没有爆发出过这种速度。黑袍男子就仿佛瞬间移动一般,悄无声息的跨越了“断鳞之牙”的防御圈,突如其来的一拳击中了黑衣护卫的小腹。
“呜。呃……”
从嘴里大口吐出鲜血。没有反应的时机,没有使用秘仪的机会,什么都没有。黑衣护卫半跪在地。他的腹部鲜血淋漓,若不是他究竟沙场考验的条件反射让他在最后时刻选择后跃,这一击的力量足以贯穿他的腹部。
不是法术瞬移。在那一瞬间,黑衣护卫的眼睛的确勉强捕捉到了对方行动的残影。
对方是使用了某种强化身体的法术吗?强忍着剧疼,黑衣护卫疯狂的思考着。他无法理解,对方速度如此之快,为何没有掀起音爆?黑衣护卫的确见过几次蓝海级秘仪战士爆发出类似的速度,但那几乎会掀起暴风……
黑袍男子甚至连兜帽都没有落下。他的实力是如此强大,却没有任何声息。直视着他,就仿佛直视着永远不会迎来日出的,永恒黑暗的夜空。
“……逃过了第一击。值得嘉奖。”黑袍男子说。
黑衣护卫无暇去看自己的身后。他只能从呼吸声中,判断主人的恐惧。
……自己是没救了。黑衣护卫想。既然如此,至少也要想办法拖住敌人……
黑袍男子步步逼近。忽然他停住了。他的脚下出现了一块小小的水晶。
“哦?”黑袍男子轻笑。
一个微型的反魔场在房间里急速张开。那是老侯爵交给他的,用来对抗法师的一次性底牌。在反魔场中,法师不能运用他们的法术。虽然秘仪战士同样无法使用秘仪,但论近身战,秘仪战士占有绝对优势
“逃啊!”他声嘶力竭的喊道,挥出“断鳞之牙”。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黑袍男子伸出手去,就掐住了黑衣护卫的喉咙。反魔场没有奏效。敌人的速度和力量依旧不可思议。
“你认为我需要使用法术吗?”黑袍男子冷笑,“对付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使用法术的必要……!”
他手上微微用力。“喀”的一声脆响,黑衣护卫的喉咙已被掐断。黑袍男子随手一丢,“断鳞之牙”的尸体就犹如破布一般倒在地上。
黑袍男子回身望去:就在刚刚护卫为主人争取到的数秒钟时间内,四人已经争先恐后的逃出了房间。
“再多让我娱乐一会儿。”黑袍男子轻声道。死者的血顺着他的手背潺潺而下。
夜空下的帝都图书馆,骤然燃起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