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之中,两人对立而坐。此时的天正冷,寒风吹起衣角,但皆不在意。
桌子中央有馆寻与木茵拿来的炭盆,倒也还算有些暖意。
宁灵芝看着她,眼神早已没有了刚刚的柔情赐教,转而是一副看不起的模样。“以两副刺绣就能讨得太后的欢心,你可真的厉害。”
婉碧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但也不愿与她计较,“一针一线皆是心意,太后喜欢自然是好。”
闻言,宁灵芝冷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讨好太后,这样也好稳住你自己的基础。”
这一点,她并不否认,自然就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婉碧每一次都是这般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上一次让你逃走是我的疏忽了,只是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找到与应衫一模一样的人。”
“恐怕要让三皇子妃失望了,我待在那木屋中什么都没做,至于那个应衫,却是连我都没有想到的。”
说婉碧不知情,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不说就算了。反正我的目的只是让你离开他的身边,若是你不离开,我只能将你想要争夺皇位之事告诉三皇子。到时候不只是你,连漠哥哥都要受到牵连。你那么爱他,舍得让他犯险?”
“我自然不会让他犯险。”婉碧说道,语气中已不如以前那么客气,“若你想要去告诉三皇子,也尽管去说,反正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
若是她不提瞿漠,或许婉碧还会把她当成年纪小的妹妹,不与她计较。可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她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你让一分她便进一分。
从今以后,她与宁灵芝就只能站在敌对面了。
宁灵芝被她的话语吓了一跳,有些微愣。在她印象中的婉碧总是一副谦逊的样子,就算她做了苏府的大小姐她也总是不会说重话。如今这番模样,宁灵芝知道她已是碰触到婉碧的底线了。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那我就没什么好奉劝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宁灵芝说完,站起身来往凉亭外走去。
看着宁灵芝的离开,木茵看着婉碧问道:“小姐这是打算与三皇子妃较真了?”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婉碧也站起来,有些无奈。“是她不肯放过我,起初我只是为了自保,可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来越觉得能逼我离开五皇子的身边,从而一进再进。”
“走到这个地步,我不会放手,也没有了退路。”
太后的寿宴说起来排场极大,竟完全不输与丰年宴的排场。
今日的寿宴是萧贵妃一手策划的,看着如此的模样,心里也暗自得意。
可是如此一来,原太子妃袁扇便发了难。她虽然已经与瞿尧和离,可是她始终心系与他,看见萧贵妃如此得意,她也想要去踩上一脚。她才不管会不会得罪任何人,她只知道瞿尧已死,如今的她苟活在这世上为了就是替他争一口气。
袁扇抿了一口酒,等着歌舞音小下之际说道:“这寿宴的排场可真是大,都比得上丰年宴了。”
如此来说,暗讽着萧贵妃不知轻重,弄错了规矩。
虽然太后为皇帝的母后,有着尊贵的身份,袁扇也不怕得罪。更何况丰年宴乃是举国之宴,说起这重要性,自然也是这丰年宴更为重大。
太后一听,心里只是淡淡的,活到她这个岁数哪里还想着去争些什么?
袁扇这话虽是有些不敬,但是道理还是有的。寿宴与那丰年宴比起来,可不是小巫见大巫。
这排场也着实大了些。
萧贵妃看着袁扇嘴角的笑容依旧,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慌张。她早就想到今日会有人发难了,只是对着皇上解释道。“这排场虽然过大了些,可这不是因为太子一事惹得皇上心烦,需要有喜气来抵挡这晦气吗。臣妾想既然太后要办寿宴了,不如将着排场做大了,好彻底去了这晦气。”
一提到瞿尧,皇帝的心便铁了几分,听到萧贵妃如此解释,他真的也就不再计较了。
留着袁扇坐在一边暗自咬牙。
歌舞继续,只是众人都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兴致。
宁灵芝心不在焉的看着面前的瓜果,虽然刚刚在凉亭中,她叫嚣着要把瞿漠夺位的事告诉瞿毅,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又犹豫了。
瞿毅一直注意着宁灵芝,见她如此,紧张道:“你可有那里不舒服?”
闻言,宁灵芝扬起头看着这个给予她无尽呵护的男子,神情复杂。那些话即将脱口而出之际,话锋一转,“我没事,莫约是天气太冷,受了寒。”
听着宁灵芝冷,瞿毅从身后的侍从那里接过了披风给她盖在了腿上,“这受了寒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得好的,这不比府中来的方便,便也只能委屈你了。”
宁灵芝看着盖在腿上的披风心中一暖,险些就红了眼。
明明眼前有一个人是她如珍宝,可是她一心只为那个心中装着别人的人。
恰好这时瞿毅抬头对她一笑,那笑容仿佛融了二月的冰雪,她有瞬间的愣神但随即眼神暗了下去。
她想,若她能早些遇见瞿毅莫约就不是现在这番光景了。
瞿毅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也只当做视而不见,继续与身边的人喝着酒,只是比刚刚喝的更凶了。
婉碧抬头朝着他们的方向望去,心里也猜到了宁灵芝并没有把瞿漠要争夺皇位的事情告诉瞿毅。
萧若月没有办法来参加宴席,婉翠的身份也不够,此番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苏南溪。
原先苏南溪还觉得婉碧想要把这苏念鱼的位置不过是贪图荣华富贵,可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只觉得婉碧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两人的关系好了许多,再刻意的稍加亲近,倒真的像是一对亲姐妹了。
太后早已困乏去休息了,可这寿宴却还在继续。
婉碧看着苏南溪一直没有动作,仿佛是在看着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婉碧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言家公子,言起。
想着言起的腿婉碧不得不赞叹这回易堂的医术简直是高明,原本言起被马踩断了骨头,大夫都说他能站起来已是不易。可如今他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但这骨头说到底还是受了一番摧残的,不可能完好如初,能做到这番模样已是不易。
她见过言起走路,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他腿是伤过的。她也听说了,虽然能走动,但是也不能长久,更不能过度的用力。
见言起也望着苏南溪的方向,婉碧思索了一番便说道:“你与言公子郎有情妾有意,何苦这番模样?”
听到婉碧的声音,苏南溪侧头,听完婉碧的话,她的脸上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顿了一瞬便开口道:“我已是残花败柳,此生也不再奢望这些了,而他虽腿脚不顺,但前途安好,若是我嫁于他,只会惹得人笑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婉碧问着。
苏南溪有些惊讶,这种事要怎么试,这脚一旦踏出去就收不回来了,难道她还要再次和离不成?
似是了解了她的心思,婉碧一笑,望了一眼言起问着苏念鱼:“她应当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心中的顾虑,所以才迟迟开不了口。若是他不介意,你还要在退步吗?”
“这种事怎会不介意?”苏南溪说着,有些失落。大渠男子远没有那么大度,要娶一个残花败柳,除非是真的欢喜。
“你不问怎知他心中的想法?”婉碧继续说道。
她是有私心的,若是苏南溪能与言起成婚,不仅是成全了他们,婉碧也能从中受利。
虽然言起的伤是瞿毅一手所为,但这也不代表着言府失了瞿尧之后就要帮助瞿漠。但若是苏南溪能嫁与言起,言府帮助瞿漠的可能就大了几分。
苏南溪是真心待婉碧的,婉碧也自然不打算瞒着她,把心中的想法告知苏南溪了之后,一切的决定权就全在了苏南溪的手上。
若是与言起说了,言起不愿意,那么他们日后怕是连朋友都不成了。
可若是不说,仿佛心中总是有一块石头难以落下,似心有不甘。
这件事也急不来,婉碧也知道这件事对于苏南溪来说意味着什么,只好等着她慢慢考虑清楚。
这转眼便已到了年关,老夫人依旧如往年那般来到苏府过年。只是这一次苏府门口没有了她看不顺眼的萧若月,没有了忠心的辛梅,没有了她念着的苏念鱼。
婉碧起初还在担心老夫人会不知道苏府的情况而当中戳穿了她的身份,可事实上婉碧完全是想多了。莫约是苏念鱼离开之前去了一趟乡下,老夫人见到婉碧的时候也只是有些不冷不热,并没有提及她的身份。
她也不期望与老夫人第一次以这种身份见面就待她如亲孙女。如此,便好。
等进来府邸,众人迎着老夫人回了房,热闹了一番之后老夫人也乏了,众人便也退了下去。可是婉碧正想要跟着众人一起离去的时候,老夫人却唯独留下了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