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了后,武齐国恐怕郑家有事等他料理,没在二伯家逗留片刻,便起身直奔郑家。
当他即将掠过镇子中心的十字街头时,发现逆向数十步开外,有一条“汪汪”狂叫的狗,正在追逐往北急跑的一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童,她们俩都肩挎要饭兜子,手拿要饭破碗。略微跑在后面的小童也许是由于害怕或者路滑的缘故,没再跑上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手里的破碗飞了出去,中年妇女急忙扭头转身,丢碗猫腰伸手去拽,那狗乘机腾身向小童和中年妇女扑来。
眼看那小童和中年妇女就要遭殃,容不得多想,武齐国伸手入囊,摸镖急发。那飞镖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狗的面门而去,只听“噗”地一声,插进了它的天灵盖子。那条狗“呕儿”的一声,身形坠地,翻眼垂涎,挺腿而死。
武齐国纵跃上前,一看那小童正是下雨前被周家兴饭庄的一名伙计拧过耳朵的那个小童,那妇女正是苦求那伙计放手的那位中年妇女,便有些吃惊地问:“雨刚停,你们就出来讨饭,是中午根本没吃饭,还是没吃好?”
“中午吃了,也吃得特别好。我觉着雨刚停,要饭的人少,好要些,多要些,我们娘儿俩就跑出来了。没想到,刚刚敲响南面那门口有两棵大树的一家大门,狗就‘汪汪’地叫唤,吓得我们娘儿俩扭头就跑,那家主人还真是歹毒,把狗放出来追我们娘儿俩,要不是遇到恩公你,说不定……说不定……”她也认出武齐国来了,知道他就是下雨前为她们解围的武武师,只是一时激动,哭出声来,而且哽咽着,再也无法叙说下去。
“别急,慢慢说,大姐!”武齐国劝慰着她,俯身把摔得不轻的小童拉了起来,并且一见小童的手、脸、胸、膝等各处都沾满了烂泥,顿生怜悯之心:“大姐,你们娘儿俩跟我走吧,先到我们家歇歇脚儿,压压惊。”
“儿子,快给两次为我们解围的恩公武武师磕头!”那中年妇女在周家兴饭庄吃饭时就打听过武齐国,对他的姓名和家庭情况都有所了解,遂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先给武齐国行了个万福之礼,后一拍那小童的肩膀,颇受感动地道:“多谢了,武武师!”
“咋磕头,地上都是泥,他身上的泥够多的啦,还想让他再沾一些?”武齐国推了那中年妇女一把,伸手一拽小童:“快跟我走!”因为武齐国已用余光扫视到斜挎手枪、气势汹汹的周云天正朝他们走来,确信这条中镖而亡的狗就是他家的,根本不想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周云天走到他们的近前,吹胡子瞪眼地说:“武齐国,你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东西。你把我的狗打死了得有个说法儿:要么赔偿二百块大洋,要么给它偿命,这也算对你的惩戒吧。”
“此法儿不错,我完全赞同,要大洋没有,给它偿命还行。”武齐国点点头,轻松、愉快地道。
听武齐国这么一说,那中年妇女和小童都心惊肉跳的,就连赶来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睁大了眼睛,捏着一把汗,只有周云天极为得意。他抽出手枪,点了点武齐国他们三人,咧嘴大笑:“好极了,快说,你们谁来给我的狗偿命?”
“你等着,早晚我会打死一个蔑视中华、禽兽不如的日本人,给你那爱狗偿命。”武齐国也得意地笑了。
不只武齐国笑了,听了他的维妙回答,在场的人众都张开了笑脸,尤其那小童乐得直跳脚。“好啊,武齐国,你戏弄我,我毙了你。”给周云天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把手枪指向武齐国的脑门儿。
“且慢!我说天伯,您先消消火儿,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您那狗逆善而行,意在伤人,我情急之下,发镖将其打死,实属义举。”武齐国一见周彩霞及其父亲周云祥等不少周家人也在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之中,抬手拨拦一下周云天的枪,正义感更加强烈,言语更加在理:“再说,眼前的这母子二人,实属关东逃难之人,身无分文,乞讨度命,您不但不施舍一下,反而放狗伤人。天伯,我瞧您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就请您牢记一个信条:‘人在做,天在看,而且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好你个武齐国,小毛崽子,十年前你爸拳伤我七侄,你大伯动武打折了我二侄的胳膊腿,旧帐还没算清,今天你又打死了我的狗,你们武家与我不共戴天,我不要你的命誓不为人。”周云天被气得发疯了,他大吼大闹着,举枪对准武齐国的前胸,就要扣动扳机。武齐国一招“挫手”,只是将他的枪打落在地,并未攻击。
周云天捡起了枪,再次要向武齐国射击。武齐国纵身腾空,亮出“叉脚”,只是用一只脚将他的枪踢得飞了出去,并未用另一只脚袭击他身体的任何部位。武齐国落地转身要走,目的是试探周云天的虚实。周云天哪肯罢手,他拨出腰间暗藏的匕首,“嗖”的一下,朝着武齐国后胸刺来。武齐国早有防备,侧跨且斜转身形,右手急抓周云天的腕脉,左肘虚捣周云天的胸腹,周云天只是被迫丢下了匕首,胸腹却未受到任何伤害。
“天伯,我是让一、让二、又让三。如果您再动手的话,我当真是忍不下去了,无法再客气啦。”武齐国怒目圆睁,高声喝止,摆出大战的架势。
周彩霞将这事情发生的原委听得明明白白,将武齐国特意让着她二伯的情况也看得清清楚楚,恐怕周武两家再结新怨,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跑了出来,上前阻拦、斥责她二伯:“二伯,人家九哥做人仗义,说话在理,又跟您客客气气,一条不通人性的疯狗死就死了呗,您就别没完没了地折腾啦。”
“你这个吃里爬外,胳膊肘儿往外拐的臭丫头,快给我滚。我知道很多人给你提亲,你那脑袋都摇得像嘣啷鼓似的,一心想嫁给武齐国这个穷小子。我实话给你撂下:你赶紧死了这份儿心,只要我活着,你就是嫁鸡、嫁狗,也不能嫁给这个小冤家。”周云天极怒,而且说完还用力狠推了周彩霞一下儿,把周彩霞推得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我说二哥,你以为彩霞是畜牲啊,嫁什么鸡呀、狗的。人活脸,树活皮,人家武齐国不是怕你,也不是怕我们周家,只是给你脸,给我们周家脸,怕打伤了你再给我们周武两家积怨。”周彩霞的父亲周云祥一见他二哥跟彩霞也来起硬的了,便一拨人群,走了过来,不软不硬地劝说他二哥,说得他二哥低头不语后,这才把头扭向武齐国道:“齐国九侄,你带着她们走吧,这里的事情由我处理。”
周云祥做人正、办事公、说话、气场大,膝下三子一女个个中用。排行老六的长子周彩江、排行老十的次子周彩城、排行十三的三子周彩振分别顶着周家旺客栈、周家发货栈、周家达米店生意铺子,买卖做得红红火火、兴兴隆隆;小女周彩霞,书画、刺绣、理财,无一不精,堪称才女。因此,周云祥在周氏家族中的地位很高,说了算的除了老爷子周再衢,就属他了。别看周云天的名子叫得挺响,岁数又比他大,平时乍乍乎乎,一到关键时刻他在周云祥面前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儿,连大气都不敢出。周云祥叫武齐国他们走,他就不敢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