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周彩荣安排完给周再衢和周云天发丧的事情后,便带着周彩强、周彩南跑进县城告状。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麒麟镇上就来了二十来名警察,在一个腰挎手枪的警官的指挥下,把武齐来和武齐平家围了起来。
武齐来和武齐平就跟家人有本事,一见警察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吓酥了骨,一个响屁也不敢放,一个不字也不敢说,很快都蔫头耷脑地叫警察押了出来。“绑起来,带走!”壮汉警官从腰间掏出手枪一挥道。警察们的动作纯熟,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俩都背过胳膊绑上了,一个个端着长枪驱赶着,不多时,便将他们俩带到了镇子上的大街。出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都跟在警察后面瞎吵吵,有的说他们鲁莽遗憾,有的说他们罪有应得,说法不一,议论纷纷。
“且慢!”武齐国拨开人群,飞身出现在那位壮汉警官的近前。刚才他正和父母在一起吃早饭,二嫂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说他二哥和三哥都叫警察抓走了,求他想办法救救他们,他已经知道他们俩的罪过,但一想二哥大病未愈,真要是入狱,过不了两堂,必死无疑,遂决定替兄顶罪,追赶上来。他故意质问:“警官大人,我叫武齐国,试问武齐来、武齐平犯了什么罪,你们就兴师动众地前来抓人?”
“他们勾结土匪头子无风飘,残杀周再衢和周云天父子二人,事实俱在,无法抵赖。”壮汉警官回答得滚瓜烂熟。
“什么事实?劳烦你把武齐来放开,让他走两步试试,看看他病成这个样子能不能勾结土匪?”武齐国请求。
“放开武齐来,就让他走两步试试。”壮汉警官对武齐国的为人、武功早有耳闻,不敢不答应他的请求,就连带着这么多的警察只入户抓两个人,也是防备他来的。
一个小瘦子警察笑着给武齐来解开捆绑的绳子:“你就走几步给大家看看吧。”武齐来一走不光警察笑了,就连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笑了,他胳膊着,腿脚拉拉着,身形摇摆不定,比不会扭大秧歌的人的动作还难看。
“警官,你看就他这晃晃当当的样子,能跑多老远去勾结土匪吗?”武齐国冷言激问那个壮汉警官。
“这个……武老弟,你说他不能,谁能?”那个壮汉警官略加思索,反问道。
“我能,是我勾结的土匪无风飘。”武齐国嘎巴干脆地答道。
“我见过抢女人、抢钱财的,也见过抢权夺势的,就是没有见过抢着入大狱的。好,你能,那就是你吧。来,把武齐来给我放了,把武齐国给我绑上。”那个壮汉警官一挥手枪道。
小瘦子上前就绑,嘴里还叨咕着:“梅局长怎说,咱就怎做。反正凑上俩就行,能交差就得了。抓个腿脚灵俐的,一百多里路走起来还快些。”
“放你妈的狗屁,梅局长叫你死,你死去吗?你个小干狼楚云义,想偷梁换柱,不行。”一个胖子警察上前阻拦。
“别闹了,葛星河,执行命令,快把武齐国和武齐平带走。”梅局长又挥了挥手枪,下命令道。
“带不走了,诺大的麒麟镇岂容你们兴风作浪?”郑天正带着十几名自卫队员来了。他上前用枪口顶住了梅局长的脑袋,其他队员们也都拔出枪来,枪口对准了一个个警察。警察们也都端起了长枪,拉开了随时向自卫队员们开枪射击的架势。
“你敢袭击民国警察?只要我一声令下,定然格杀勿论。”梅局长抬手把枪口对准了郑天正胸膛。
“真是癞蛤蟆打喷嚏口气不小。哥,你还跟他客气什么,一枪给他的脑袋打爆了算了。”郑天燕拎着一把勃朗宁小手枪跑了过来,走到一名举着枪的警察近前,抬腿就是一脚,正踢在那名警察小腿儿的迎面骨上,疼得那名警察丢下长枪,双手抱着挨踢的那支小腿儿“哎呦、哎呦”直叫。
梅局长抬眼瞅了一下紧衣打扮、全副武装的郑天燕,踹了一脚小瘦子楚天义:“快去,把她也绑了。”
“都别动手!”武齐国一跺脚,高声道:“天正二哥,你忘了郑伯给自卫队的约法三章吗?枪口不能对准我们的同胞兄弟,应该对准汉奸恶霸和小日本鬼子,赶紧撤。天燕妹,民不斗正官,帆不扬逆风,人家梅局长他们是执行公务来的,你就别弄这儿凑热闹啦。”
武齐国的话很有感召力,在某种意义上讲也带有一种命令性。队员们和郑天正、郑天燕都当即收枪撤步,肃立在大街两侧,和武齐国洒泪告别。看热闹的乡亲们都说:“武齐国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人家替兄扛罪,说的慷慨,走的大气。”
就在武齐国和武齐平弟兄二人被警察带走之后,武、周、郑、李四大家里都像烧了很长时间的水一样开锅喽
武福海把他和二哥武福东两大家子的人全都召集到自家的堂屋,上前就给武齐来抽了一个大嘴巴子,抽得他“噗通”一下倒地还不行,又上去朝着他的屁股给了一脚,这才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就一下子掐死你。不错,人家周家是误伤了你父亲,可是人家钱也赔了、地也给了、葬也送了,这不就结了吗?你和你三弟还都自以为是,瞒天过海,又找土匪杀了人家两口子人,人家能不告状吗?这下可到好,把咱们武家唯一的能事人齐国还给搅进去了,你说这事可咋办?”
武齐来的娘和媳妇都跪着央告武福海,求他消消气,往开处想,说事出了就是把齐来再掐死也没用,以后齐来就给他当儿子。武高氏和赵秀妮都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地哭,说齐平和齐国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也都不活了。
“二嫂和二侄媳妇,你们都站起来说话吧。我不是心疼齐国替齐来顶罪,是心疼齐国这点儿才哟。”武福海俯身搀起她们娘儿俩,掉着泪道:“齐国她娘和齐平媳妇,你们也都别哭了,齐平无论如何,也是罪有应得,也许齐国是吉人自有天相。”
周家闹得更凶,两派还动起手来了。周彩荣一拳砸在桌子上:“彩强四弟、彩南七弟,咱们给他来一个砂锅捣蒜一杵子买卖,明天咱就多带些大洋,一下子就给县长、局长捅疼喽,非要武齐国、武齐平这两个狗日的狗命不可。”
“对,就是倾家荡产,也得把这两个王八蛋命要喽,尤其那个武齐国,这次必须得叫他死在大狱里,看他老武家还拿什么神气?”周彩强和周彩南也都拍着桌子地闹。
“武齐国根本没害咱爷爷和二伯,你们谁要是让他死,我就让谁也别想活。”周彩霞也一拍桌子道。
“周彩霞,你是个什么东西,五婶儿也不盘算盘算,咋就把你下出来了呢?”周彩南上前就给周彩霞一个耳光。
周彩霞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杵过她一手指头,周彩南打了她一个耳光,她哪能忍受呢?遂抄起一个水杯就朝着周彩南的脑袋开了一下,给他的脑袋开了一个大口子,血呼呼直冒。周彩南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照着周彩霞的前胸就是一拳。
“周彩南,你打我妹妹我不管,你骂我妈是禽兽就不行,什么下呀下的?”周彩江一拌儿给周彩南撂倒在地,骑上去轮拳猛打,打得周彩南“哇哇”叫。
郑家大厅烟雾缭绕,舌战文斗。二太太宋佳瑛,吐了个烟圈儿道:“老爷,齐国这孩子非常优秀,你要想法儿救救他才是。”
“你把你那金玉首饰都卖了,救去啊。”郑纯坐在木椅上抽着旱烟,一摆手道。
“只要是救齐国,别说卖我的首饰,就是卖我的身子都行。”二太太宋佳瑛凑到郑纯跟前,伸出一只手来拍了一下郑纯的肩膀媚笑道。
“好啦,我的二太太,别没正经的啦。”郑纯推了一把二太太宋佳瑛,又叭嗒两口旱烟。
“爸,齐国和我共度过难关,是咱们家的功臣,应该救他。”郑天正在恳求。
“谁说不救?衙门口朝南开,没有钱别进来,我这不是在想折腾什么换钱才好嘛?”郑纯的烟袋嘴儿刚离口又叼上了。
“折腾什么才好,就是把咱们家的家底儿都折腾光喽,也得把齐国哥救出来。”郑天燕的态度最坚决。
“燕子,我拿脚后跟想想就知道你的心里话是什么。”郑纯手拿烟杆儿晃了晃,微笑道:“你的心里话是:只要你齐国哥在,你就是拄棍子要饭吃,也活得滋润。你就放心吧,只要有爸爸在,你齐国哥不会回不来的。”
李家祖孙和孙媳妇三人坐在一起,也在替武齐国想招,而且更文。武齐玉抹着眼泪说:“爷爷、敬文,齐国九弟是替我二哥顶的罪,如果他要是死在牢里,我们一家子人这辈子都会愧疚。再说了,二哥跟九弟相比那是天壤之别,九弟要是替他死了,那简直就是龙替蛇亡,不值啊。”
“齐玉,眼泪是救不了人的,你就别哭了,好在县长万国栋和我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明天我就去县府请他无论如何也得关照一下齐国九弟,我相信只要齐国九弟一口咬定没有勾结土匪杀人,事情就会大有转机。”李敬文在安慰着妻子武齐玉,并顺便谈了解救武齐国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