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在提到自己表妹的时候,眼神先是一亮,又马上变得黯淡下来,她挥了一下手,立在她身边那个被她称为琴儿的丫头点了点头,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画轴呈了上来。在迎春的帮助下,画卷被缓缓展开。画中是一位头戴方巾的儒雅男子,眼睛里面含着笑意。身量中等,薄薄的嘴唇上微微上扬。看着画中的人,楚云飞有点儿不解,他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不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画的左下方留着四个小字:淑娟小作。
见楚云飞看着那名字,漱玉忙道:“这幅画就出自我的表妹之手,她闺名唤作淑娟,小字九儿。是我姨丈和姨母的小女儿,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画中的男子,就是我说的大麻烦。”
梅映雪适时在边上补充道:“这个人,就是眼下朝中任户部员外郎的肖振甫。你应该是见过的,三年前殿试中名列前茅,被当时的户部侍郎李准大人看中,娶了李家的小姐。”
“哦。我知道了。”楚云飞的眉头一扬,果然是他!他曾经和他见过几次面,而且两个人虽交往不多,但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肖振甫做事十分老成,性格稳重。虽然前户部侍郎做人颇为圆滑,在朝中颇有人诟病,但肖振甫却跟其岳父大人截然不同,为人做事赢得不少人的赞扬,所以不少朝中老臣对他都另眼相看。难不成,是这位名为淑芳的小姐,单恋上这位大人?“你们所说的麻烦,不会是想让我当月老吧?”
漱玉没有答话,只是让迎春把画收了起来,这才淡淡道:“事情的麻烦就在这里。他的为人,自不必由我说,就连我的姨丈,对他都颇为赏识。也正是因为他有机会出入我姨丈家,所以我那个不成器的表妹,才会一见就对他着了迷,看眼下这情势,非他不嫁了。”
遇到这样头脑发热的女子,谁都会头大的。楚云飞没有答话,他虽还不太清楚为什么漱玉的用意,但已经猜得出来,她绝对不是想请他当月老替这两个人牵线。冯家是京城望族,那这位名为淑娟的女子,想必也不是小家碧玉。梅映雪像是有些幸灾乐祸,又像是担心,在边上解释道:“漱玉说的这位表妹,是新任翰林学士的女儿。”
翰林学士?张延之大人的小女儿?楚云飞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翰林学士虽属正三品,但却有“使相大人”之称,是皇上极为器重的人,未来宰辅的首选。这位张淑娟还真是来头不小啊。堂堂翰林学士的女儿看上有妇之夫,这件事情太过棘手。
“我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漱玉连连皱了皱眉头,像是在心疼自己的表妹不争气,又像是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为难,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三年前……三年前惠兰小姐投水自杀的时候,有人说,当时跟她在一起的,很像是当年殿试高中的肖振甫。”
说到这里,她并没有继续下去。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心直口快的梅迎春突然惊呼道:“哎呀,你们不会是想说,这个肖振甫其实不是什么好人,而他之所有能飞黄腾达,靠的就是裙带关系。前脚他的岳父辞官,他就想要另攀高枝吧?这样的小人,淑娟姐姐也看得上?这不是太……太没眼光了吧?”
“眼下表妹执迷不悟,虽尚未明言,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怕她才使出什么手段,迫使姨母、姨丈低头。她一向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既然劝她不行,倒不如试试别的路子。所以我想……请你们调查一下肖振甫,看看他和三年前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我那表妹虽从小娇生惯养,但却是非分明,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伪君子。”漱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很平静,脸上的表情柔柔的,可眼中的担忧已经掩饰不住。
“好了。你放心吧!我哥和楚大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梅迎春拍了拍漱玉的肩膀,根本不等梅映雪和楚云飞开口,她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楚云飞苦笑,恐怕就算自己想要退缩都不可能了。而梅映雪自是看不得漱玉为难,自然会一口应承。三年前的旧案,真的能查出什么线索吗?更何况,肖振甫……一个正直名声在外的人,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现在反倒担心的是那位娇滴滴的张小姐。
漱玉在梅香小筑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很快梅老夫人派来的侍婢们将她接到了梅老夫人的住处。原本梅映雪还想陪她同去,不过热心的迎春,为了解漱玉的燃眉之急,硬生生把他留了下来。她笑眯眯地对着漱玉拍胸脯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三年前的案子,要下手并不容易。依依不舍地目送漱玉的车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不见,梅映雪才转过身来看着楚云飞苦笑道:“你打算怎么做?这是她第一次请我帮忙,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全力啊。”
“是必须!必须啊!我喜欢漱玉姐姐,更盼着她赶紧嫁到我们家来,给我当嫂嫂。”迎春的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她连声道:“回头我就跟奶奶说,让她快点儿请人去冯家提亲……”
“少说两句,可没人把你当哑巴了。”梅映雪难掩脸上的笑意,但还是硬绷着脸看着迎春道,“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解了这个大谜题吧?云飞可是难得休息,你还给他找来这么大的麻烦?”
这才真是亲兄妹俩!楚云飞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两个,他们一唱一和,自己完全没有推脱的理由。他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是用来干嘛的?不就是用来陷害的吗?明知道是你们挖好了大坑,我却不得不往里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