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的景色一成不变,赫莱茵却看了好久。眼中尽是雪白与那连绵不绝的群山。
北境是个艰难的地方,恶劣的自然天气,数不清的敌人,但即使这样,在开国十四家族的带领下,北境之国依旧挺过了无数岁月。
不过时光是一切事物的死敌,哪怕北境之国也不例外,曾经的十四支家族仅剩七支,而赫莱茵所代表的阿尔西斯家恐怕也即将就此消逝。
赫莱茵没有什么家人,二十年前的白祸让阿尔西斯家损失惨重,自己的两位叔叔全部战死,他们的子嗣被入侵的雪鬼刺死在古堡中,阿尔西斯家的血脉只剩下了狮鹫大公这一脉,而这一脉也即将被寒霜王斩断。
轻轻敲打着剑身,倾听着那悦耳的轻鸣。赫莱茵不知道晨风是否接受了任务,不过他也不想那么多了。
马车外是护送赫莱茵的骑士,队伍前进着,经过一天的快速行进已经快到达狮鹫领的边界,大家估计着差不多还有一天,还有一天队伍就要离开了狮鹫领了。
“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不在部队中,乔纳便称赫莱茵为少爷了,见他出来,他连忙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行走在狮鹫领,就很想出来看一看。”赫莱茵跨上了战马,随身的佩剑被搭在战马的一旁。
听着赫莱茵的话,队伍里不免的悲伤,他们生活在阿尔西斯家的庇护下,可如今阿尔西斯家危难降临,他们却毫无办法。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保护赫莱茵,让他安安全全的到达王都。
“玛特曲,你说寒霜王要杀我的话,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呢?”赫莱茵骑着马,对着自己的侍从,自己的挚友微笑道。
玛特曲有些愣神的看着赫莱茵,看着赫莱茵那波澜不惊的脸,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是你的侍从,你的剑,你的盾。”
玛特曲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我只会为你而战,至于那些事,不需要我去思考。”
见玛特曲拒绝讨论这件事,赫莱茵还是笑了笑,那笑容却有那么一丝的悲壮。
“所有人,警惕起来!”
赫莱茵拔出佩剑,高举着,对着所有人喊道。
“我们现在离狮鹫领的边缘越来越近了,说不定那里正有些朋友在等我们呢。”
这是赫莱茵的判断,狮鹫领与北风群山接壤,连绵不绝的群山将其与其它公爵领隔开,唯一一条通往隔壁霜狼领的路线,便是这条贯穿北方森林的路。
现在的大公们早已不像以前那样团结,在寒霜王的疯狂下,所有人都选择自保,在加上寒霜王对于大公们的猜疑,导致了大公们之间也开始互相猜疑了起来,怀疑引发白祸的背叛者就在他们其中。
寒霜王现在可以说仅仅是对狮鹫家族宣战动手,其它大公还在观望,试图从狮鹫家族的结局找到生机,也因此寒霜王在解决掉狮鹫家族前,他不会对其它家族动手。
那么如果自己是寒霜王,一定不会让自己走出狮鹫领踏上霜狼领。
“阿尔西斯家的人就该死在阿尔西斯家的领土上吗?”赫莱茵低语着,不禁对寒霜王的可怕又加深了几分。
在那王都被围杀,绝望的十三天中,没人知道寒霜王经历了什么,敌人从北境长城一直杀到他的王座前,亲人与臣民被屠杀殆尽,那十三天中北境人的血几乎将王都染红。
经历那等绝望之人的疯狂,赫莱茵不敢想像。
队伍戒备起来,魔法师们的探测魔法全开,魔力编织成网,将队伍笼罩,只要它触及到敌人,便会在第一时间给予警告,并且魔法会由探测转换为防御,为战斗准备。
前进的过程中队伍开始变幻,骑士们提着盾牌走在队伍的最外围,将魔法师们保护在中央。重甲单位在最外围吸引火力,施法单位在内部进行火力压制。
天色渐暗,细密的雪花飞舞。
北境的落日很美,残阳如火,将一切雪白烧红,也只有在这时,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火红,赫莱茵能感到些许的温暖。
“或许我们是生错了时代呢。”不知为何赫莱茵看着这美景突然感叹道。
玛特曲疑惑的看着赫莱茵,残阳的余晖将赫莱茵的面容烧红。
“那时你和我才四岁,我们俩躲在衣柜的角落里。”赫莱茵回忆着。
“白鬼杀入了古堡,士兵们用肉体铸成大门去抵抗它们的利爪,为我们夺得了躲藏的时间,梅芙德阿姨穿着礼裙,拿着剪刀守在门口,她虽然是个女子,没有受过任何战斗教育,但她还是和那些白鬼搏杀了起来,最后她摘下了装饰剑,一剑刺中了白鬼的喉咙……”
回忆着那暗淡的童年,赫莱茵悼念着那些为他而死的亡者。
“很可惜,那把装饰剑没有开刃,仅仅是刺穿了白鬼的表皮,却未能杀死它……”
“那时我从缝隙中看见,梅芙德阿姨倒在了血泊中,白鬼们蜂拥而至,将她吞噬……”
“玛特曲,你知道为什么距离白祸已经二十多年了,可那伤亡人数还是没有个具体数字吗?因为大多数人都直接被白鬼吃了……我父亲是在一头白鬼的腹中找到了尔谢叔叔的头颅。”
玛特曲握紧了缰绳,他的呼吸不由的沉重了起来。二十年前的白祸是所有北境人的梦魇,他也不例外。玛特曲曾在无数的夜晚被那雪鬼咀嚼人肉的声音惊醒。
“如果生活在别的时代,哪怕几十年前,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狮鹫大公了,你是我的随身之影,一起翱翔在北境的天空之上,日子虽然艰巨,但是却充满希望。”
赫莱茵幻想着,可幻想只能是幻想,虚无缥缈,残酷的现实将一切美好的幻想击碎。
“北境在那最艰难的时候挺了过来,可如今却要毁灭在寒霜王的手中……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他居然拒绝北境长城的军团扩编……”赫莱茵漠然的说着。
“那可是北境长城啊,白祸时没有那些战士们的死守,我们面对的将是北境的全面沦陷。”
赫莱茵十分平静的说着,经过这些事,他心境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成长。
“玛特曲,其实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换一任寒霜王,北境会不会变得更好?”
手伸入怀中,那刻印着自己名字的匕首被赫莱茵拿了出来。
“我一直把自己处于弱势,可是当亲自面对寒霜王时,他没有军队,我没有你们,只是一对一……”
“你……”玛特曲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相信。
“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样一个人出现,其他大公们不敢反抗是因为他们还有家眷,他们还有顾虑。可阿尔西斯家不同,我的父亲可能永远沉睡,其它亲人也都死去。”
“我算得上阿尔西斯家最后的一人了。”
“不,赫莱茵!别这样!”玛特曲抓住赫莱茵的肩膀狠狠的摇晃。
赫莱茵转过头,平静的眼睛看着玛特曲,毫无感情。
“不,总得有人去做,北境的臣民在等待这样的一个人,北境的大公们也在等待这样的一个人,那些战死的亡魂也同样等待着……”
“这样你会将阿尔西斯家的荣耀付之一炬!”玛特曲厉声道。
“可没有了北境,阿尔西斯家的荣耀还有意义吗?”赫莱茵冷漠的反问着。
玛特曲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空中。
“总需要有人去做……”赫莱茵轻轻摩擦着手中匕首,他轻语着。
“北境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一个可以结束寒霜王暴政的……”
“弑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