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尸体上的伤口处流淌而出,温热的血缓缓蠕动着,但很快便被寒风冻结在原地,扭曲通透,仿佛大地的伤口。
禁卫们在杀光其它人以后,便把货物围了起来。在暴雪的遮蔽下,虽然这里属于城区,可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了这一切。
邓迪斯大口呼吸着,寒风在他那脆弱的肺里来回冲撞,不断的绞痛与寒冷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雪铺盖在他的衣物上,他看起来就像个雪雕一样。
暴雪之中,除了那嘈杂的风声,什么也没有。那禁卫与邓迪斯一同站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清脆的响声从风雪之外传来,邓迪斯忍不住向着那里看去。
风雪之外,男人缓缓走出,他穿着黑色的衣袍,样貌被帽子遮掩住。
他缓缓的走到邓迪斯身边,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晚上好,邓迪斯。”
男人微笑着说着,看起来他很开心。
邓迪斯看着男人那张熟悉的脸,仿佛绝境中的人看到希望一般。
“哈特子爵……哈特子爵!”
邓迪斯的声音完全颤抖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哈特子爵的手,他试图说什么,可禁卫带来的恐惧已经让他有些失去理智。
“冷静些,不要怕。”
哈特子爵安抚着邓迪斯,脸上的笑意更盛。
这次运送的货物十分要紧,如果不是自己怕暴露的话,这件事本应该由哈特子爵自己全权负责。
出于小心,哈特子爵把这任务交给了邓迪斯,而邓迪斯也做的很好。
哈特子爵非常喜欢与像邓迪斯这样的人合作,邓迪斯这样的人甚至算不上商人,他只是个为钱奔波的可怜鬼,而这样的人,非常好控制。
看着邓迪斯缓过来了,哈特子爵便走向货物。
“情况怎么样?”他边走边问道。
“目前这个区域已经清理完毕,所有巡逻队都被支开,居民也因加强守卫的理由被驱赶回去,没有人会知道今夜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名禁卫冰冷的回答道。
哈特子爵赞赏的点点头,他本以为今天的安全措施还要再加一些,可正巧的是暴雪的来临,为他们的行动编织了又一层的保护伞。
随着哈特子爵的指示,禁卫们行动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木箱里堆满了干草,用来掩护的雕像便在其中,禁卫用利剑粗暴的掀开,甚至有几个雕像在这暴力拆盒下坏掉。
干草之下是藏的十分隐蔽的黑色铁箱,多年经验告诉邓迪斯,现在情况不对,在看到那黑色的铁箱第一眼,他便转过身,不敢回头再看一下。
只要自己看不到是什么,应该就能活下来了吧。
邓迪斯如此想着。
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慌乱了起来,他甚至不敢去猜测哈特子爵与禁卫军的关系,至于自己究竟运的是什么?……如果可以邓迪斯真的想忘记这一切。
邓迪斯的一举一动都被哈特子爵看在眼里,对于这一切,他只是带着轻蔑的笑,随后走向货物。
铁箱尽数被抬了下来,不多不少,整整十个。
一个又一个的铁箱被撬开,一瞬间世界中的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一直沉默如寒冰般的禁卫们,借着昏暗的光看到箱内之物时,也不由的深吸一口气。
就仿佛巨龙的气息随着铁箱的打开外泄,所有人都被这原始暴力的气息撼动。
哈特子爵即使预先有过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看到这一切时,他的心也一同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那物品代表的是战争与鲜血,明明是如此残酷的东西,可在哈特子爵看来却是那么的美好……就像艺术品一般。
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的触摸在那冰冷的金属上,极寒中仿佛尖锐之物刺痛了他的手指。
哈特子爵又一次的深呼吸,彻底的将这完美的艺术生打开。
那是个复杂的魔导机械,其中有着一个半透明的壳,内部的转子与压阀浸泡在具化成液态的魔力中,外部的隔膜里稳定液将这危险的结构包裹。
“魔导帝国,欧米茄级魔导甲胄的魔能反应炉。”
哈特子爵的声音沙哑。
“把其他的打开!”
他的声音里充满兴奋,似乎完全忘却了寒冷。
禁卫也被这冰冷的杀器震慑到,紧接着便是崇拜力量的狂野。
一个又一个的黑色铁箱被打开,那是与这欧米茄级魔能反应炉差不多的魔能反应炉,但从细节上看去,可以发现,其余九个与这个反应炉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或许是被眼前的震撼到,在看到其余的魔能反应炉仅仅是普通的量产反应炉,哈特子爵的眼中还是不由的闪过些许的失望。
不过失望也仅仅是一瞬。
魔导帝国的魔导武器是出了名的难弄,但每个国家都有那么几个像谢帕邓迪斯这样的走私犯,如果价钱出的到位,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搞到的。
就比如眼前的这具欧米茄级魔能反应炉。
为了捕获这具魔能反应炉,动用了太多的棋子,才勉强得到运送消息,派遣部队,从而达到中途拦截,捕获到它。
哈特子爵虽然不是捕获任务的执行者,但他明白魔导帝国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好搞,即使买通了大部分的官员与走私犯,但还是有可能被追查到。
于是在战场上捕获任务的执行者仅仅拆卸下了最重要的反应炉,剩下下的骨架装甲一并烧毁。
虽然失去了特定的骨架与武器,但在这大功率的输出下,这些组合在一起依旧能改变一场小型战争的走向。
这可不是莫格力使用的那种退役不知道多少年的垃圾货色,这是货真价实的,正在服役中的魔导甲胄。
损失那么多人手与资金,换取一次扭转战局的机会。
很值,非常值。
缓缓的将盖子合上,禁卫们将黑色铁箱放回了原位,与其一起逐渐消失在了暴雪中,仅仅过了一会,这里只剩下了邓迪斯与哈特子爵。
哈特子爵很开心,他对此非常非常满意,看着那蹲在地上抱着头颅不断颤抖的邓迪斯,他更开心了。
邓迪斯本以为自己不去看那个东西就可以了,可是谁知道哈特子爵居然还说了出来。
他死死的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却仿佛魔咒般,那么清晰,全部涌入耳中。
“看着我,邓迪斯,你做的很好,你为什么要害怕呢?”
哈特子爵微笑着扳起邓迪斯的头,泪水与鼻涕之类的奇怪液体流出,然后又冻在脸上,此刻是那么的难看。
“我……我……”
邓迪斯还是什么也说不出,他的内心无比的悔恨,他从小就是个懦夫胆小鬼,犯罪从来都不适合他。
如果是谢帕的话,恐怕现在都已经毫不畏惧的与哈特子爵讨论利益分配了,可是他就只会在这里发抖,就是个懦夫。
虽然想过自己会暴死街头,可不应该是在自己即将收手不干的这个时候啊。
“你想活下来吗?”
在邓迪斯胡思乱想时,哈特子爵的声音如魔鬼的诱惑一般响起。
邓迪斯愣了一下,紧接着抓紧哈特子爵的衣服,生怕他反悔一般。
“我想!我想!”
这是一个懦夫最后的祈求。
哈特子爵点着头,他本想杀了邓迪斯,但是这个人男人太懦弱了,一个完全被利益驱使的可怜鬼。
这样的人是很好的棋子,哈特子爵觉得他还有些用处,不如让他多活几天。
“那就好,不要后悔啊。”
哈特子爵说着,一脚踢翻了邓迪斯。魔力在他的手中汇聚,这严寒之中温暖涌现,随即化作熊熊烈焰。
火鸦在他的手中腾空而起,撞击在邓迪斯身上,他痛苦的挣扎着,在雪地中翻滚,高温烫灼着他的皮肤,抓起冰冷的雪往胸口洒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邓迪斯终于缓了过来,他勉强的从地上爬起,看向四周那白茫茫的一片,早已没有哈特子爵的身影。
自己……这是活下来了?
邓迪斯重获新生的大笑了起来,可紧接着扯到了胸口的伤口,让他不由得跪了下来。
低下头,撕开烧焦的衣服,他检查着自己的伤口。
火焰烫伤了皮肤,在上面留下了数道狰狞的疤痕。
不知道为什么,邓迪斯总觉得这些疤痕组合在一起,似乎是什么东西。
忍住痛苦,擦掉污血,他看到了,狰狞的疤痕仿佛某个狂野的画师的笔触,勾勒出一头展翅飞翔的乌鸦。
暴雪有些变小了,可邓迪斯觉得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