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刘越见环刀劈来,也不躲避,冷哼了一声,身形不退反进,手中长枪一摆,那条蛰伏的金黄色长龙探出两只利爪,凶狠地朝马上两骑擎刀的手腕抓去。
俗话说,枪乃百兵之王,说的就是它具有攻防快速、变化繁多的长处,加之它有兼着一寸长一寸强的特点,这使得它在与其他兵器相斗时更有优势,而刘越从文鸯处习得的金龙探爪枪,更是王者之兵中的王者之技。
攻来的两骑连刘越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一根,两条手腕便被锋利的枪刃刺了个对穿,剧痛之下,马上两人发出一声惨痛的呼号,手中环刀当啷两声掉落在地上。就在他俩惊惧之下准备勒马回撤时,忽听耳边风声凛然,两人惶急之下正待分辨躲避,却见一条黄龙翻滚着朝身侧狠狠地撞了过来。一阵筋断骨折的闷响随之响起,两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噗地一声摔落马下,激起一股股灰蒙蒙的尘土。
“还有谁要来送死?!”刘越看也不看在脚下翻滚哀嚎的两名骑士,轻轻抹了抹枪尖上的一缕殷红,双眼刀锋一般扫过身前的那队匈奴骑卒:“占田私有,非许而践者罪同盗贼。若现在退走,我可以既往不咎。”
庞义见刘越抬手间便将自己这边的两名骑卒打落马下,心中震撼惊惧之情无以复加,不是都说刘越乃西河纨绔吗?他怎么会拥有如此惊人的战力?但震撼归震撼,惊惧归惊惧,庞义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攻击的命令已经下达,断然没有稍遇挫折就铩羽而回的道理。两骑重创,更有十骑,我就不信你区区血肉之体能和我都督府精心调教的十名精干骑卒相抗。
“全队出击!”在匈奴骑将拔骨斯都面带忧色的不满情绪里,决定孤注一掷的都督府管家庞义此刻状若疯狂,他扭曲着脸,哑着嗓子大叫道:“违令者斩!”
“不可理喻!”刘越见庞义竟强驱胡骑与自己交战,胸中怒火顿时勃然而起,他大喝一声,伸手在马背上一按,矫健的身躯顿时像大鹏一般朝前扑出,手中金丝枣木大枪一圈一挺,金黄色的长龙顿时咆哮着向庞义胸前狠狠冲去。
庞义怎么也没想到刘越会将骑卒的威胁置之不理,毫无顾忌地悍然向自己发起攻击,慌乱之下,他勒马往后疾退,右手抖抖索索的伸向腰间,握住了一柄从来都没曾抽出过鞘的佩剑。就在他佩剑出鞘的一刹那,终于有两把环刀一前一后地遮在了他的身前,庞义略略舒了口气,却惊骇地看见那条金龙轻松地击溃了环刀的阻拦,雷霆一般扑到了自己身前。
庞义下意识地提剑朝龙头上格去,一股沛然莫可名状的巨力顿时从剑柄上传了过来,他来没来得及惊呼一声,右臂臂骨瞬间被这股巨力撞得裂成了碎片,剧烈的疼痛潮水般涌来,他张嘴想要惨呼,一把冰凉刺骨的枪尖已抵在了喉头,枪尖上散发着渗人的寒意,将他一身的痛楚和愤懑严严实实地堵在了腹中。
刘越一击得手,丝毫没将一群哗然纷乱的敌骑放在眼里,他旁若无人地盯着庞义那张面如死灰的脸,淡淡地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却不知道珍惜。临死之时,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咯……咯……”庞义死灰色的脸上涨起几片诡异的红晕,喉咙里含糊地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符,猛然间,他偏过头去,吐出了一大口发紫的黑血。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的代价,由我来收取。”刘越轻轻一抖长枪,锋利的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庞义的咽喉,这个自甘投身于左国城的晋人,带着万千的不舍与遗憾,带着无尽的幽愤和绝望,徒然地蹬了蹬腿,从此便没了声息。
刘越面无表情地收回长枪,目光缓缓扫过一脸惧色的众骑,沉声问道:“除了他,你们这里还有谁能做主?”
拔骨斯都是奉刘曜的命令前往都督府调人到薛公岭搜捕那名胡人弓手的,理论上来说,他才是这支十余骑小队的领头人,但庞义仗着是刘曜府上的家奴,毫不客气地就把他挤出了发号施令者的队列,使得他一路上都成了个闷头赶路的看客。当这位枪法精妙、行事果决的年轻晋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小小匈奴骑将的心顿时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不自觉地勒马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众骑的前面。
“你是他们的首领?”刘越皱了皱眉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报上你的名来。”
“呼延颢将军旗下黑虎骑骑将拔骨斯都。”这胡骑小头目想尽可能地表现出自己得不卑不亢,但略带颤抖的声调却毫不客气地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呼延颢?”刘越歪着头扫了拔骨斯都一眼,历史上的确有个叫呼延颢的人,他是刘聪麾下的征虏将军,在南下进攻洛都的宜阳之战中,被时任西凉刺史的张轨手下悍将北宫纯击杀。拔骨斯都所说的呼延颢难道就是他?想到这,刘越微皱的眉头下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你是匈奴北部都尉刘聪的部众?”
“正是。”拔骨斯都有点意外地看了刘越一眼,点头道。
“你们新兴郡的胡人为何会到西河国来搜捕盗贼?”刘越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长枪,语带不悦地问道:“左国城虽有统帅诸胡之权,但五部之所以分立,就是要让你们匈奴部族各安其地,你们如此跨郡缉盗,可有北部司马的许可?”
拔骨斯都身为匈奴贵族,自然明白刘越所问的是什么意思,“分其众为五部,立其中贵者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是魏晋以来汉人管理匈奴的一贯策略,匈奴五部帅只有约束辖下部众之责而没有征调胡人为军之权,就算贵为五部大都督的刘渊,身上另挂着一个将兵都尉的名号,想要征发或调动胡兵都需要经过并州督胡司马的许可。
但自己只是个末流的小队骑将,而那晋人也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白身纨绔,他对自己的这番质问显然是僭越且无礼的,拔骨斯都抬眼看了看刘越,却见他凌厉的目光锋利如刀,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涩声道:“呼延将军这次是为了护卫送往晋阳的财货而来,刘都尉和北部司马都是知道的。”说完,他又将这次在薛公岭遇伏和刘曜令他前往都督府征调援手的事略略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刘越点了点头,轻轻舒了舒紧皱的眉头淡然道:“既是东嬴公的差使自然另当别论,不过刘某有话在先,占田是我家私产,不容践踏,你等必须立刻退出。至于搜寻胡人弓手之事,刘某悉听尊便。”
“庞义的尸首你可以带给刘曜,”刘越接着说道,冰冷的声音让拔骨斯都想到了冬天冰缝里吹出来的寒风:“你告诉他,杀人者,西河离石刘越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