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不凡娱乐临安分部会议室里，黎芸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一下推到地上，然后才恍惚的站起来，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半响都没动。

……

中午，蔡子润的西餐厅里，卜朽和张对坐。

牛排端上来，卜朽直接挥动刀叉，大快朵颐。

张吃东西则要细腻很多，女孩子嘛。

吃到一半，卜朽发觉不对劲，就抬起头来看看她，嘴里还嚼着牛肉，问：“干嘛老盯着我？”

张今天表现的似乎有些过于快乐了，上午到现在，笑容就一直没停过。这会子，她也是笑嘻嘻的，见他问，她就突然向前探出身子，做贼心虚一般的看了看周围，小声问：“哎，你出来跟我一块儿吃西餐，你那小女友知道不？她要是知道，得不得吃醋，不给你上床？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跟我吃饭？难道就像是北极和南极，毫无原因的吸引？命中注定？”

卜朽瞥了她一眼，“啐（qi，第四声）”了声，懒得搭理她，继续低头切牛排。

但张自得其乐，笑的很开心。

偶尔的某一次抬头，她眼睛中有一抹叫心虚的东西一晃而过。

……

从餐厅出来，张向自己的车径直走去。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们走走。”卜朽说道，这个世界酒驾目前抓的还没有像前世那般严，一般喝的不醉、还算清醒的人都时常驾驶。

“一点点红酒而已。”张回头道。

“一口酒都不行哦，我要是和你同乘，那么我也可能会以酒驾被起诉的。”

“不会吧？连同乘人员也要一起当酒驾从犯起诉，有点太过了吧？”张不相信。

“我记得看过的一则新闻说的就是酒驾的同乘人员被判处了两年有期徒刑。”

“啊？怎么可能？”张难以置信。

“嗯，据说两个人一起喝了好多的酒，其中一人帮忙去泊车那里拿了车钥匙，还声称自己知道哪些路段没有管制，求对方开车送自己回家，这就是教唆啊，教唆酒驾！结果出了车祸，就因为这个事故，一个七岁的小孩失去了父母，并且自己一辈子都得在腰上别着排便袋。他要是当时劝阻，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算他是从犯，已经算轻了！这不是过了，而是不够啊！”卜朽淡淡道，因为前世卜军的车祸去世，他打心底抵触，甚至是惧怕车祸，自然对于酒驾深恶痛绝。

那人在接受调查时，声称自己也是个孩子的父亲，听说受害者孩子因为车祸沦为孤儿也痛哭流涕。可是，他却几次声明并不是自己开的车，还说要是有罪，那就是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而已，说不是自己害死人的！

“我觉得他说的没毛病啊，不过是帮忙拿了个车钥匙，这也算有罪吗？”虽然张依旧觉得这个案件有些荒唐，但她终究没有开车。

“他说就算自己不帮车主拿钥匙，也会有别人给车主钥匙。就算去劝阻，反正车主还是会开车的。自己也没有揪住车主的领子，让车主必须开车，也没有打车主，打到其开车为止。不过是区区……区区说了一句话，难道这样就要被当成该死的混蛋对待吗？”

“对啊，又不是他出的车祸，就因为给了车主区区车钥匙，就要被判刑？”

“就因为‘区区’才有罪！”卜朽看着张，四目相对，他继续道：“如果给车钥匙是‘区区’，那不给也是‘区区’，既然区区一句话可以劝人酒驾，区区一句话也能够劝阻人酒驾，只要没有这个‘区区’，这场悲剧就可以避免，人就可以活下来。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个人既然懂还视而不见，那便是有罪。因为‘区区’，所以有罪。”

张笑着点点头，显然认同了卜朽的说法。

……

武林广场，这里位于临安最繁华地段，是临安目前规模最大最繁华的商业区，也是观光客到临安的必游之地之一，是一条购物、观光、餐饮、文化娱乐为一体的多功能商业区。

午后的天气有些闷热，但好在今天有些阴，阳光并不是很热烈，卜朽和张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卜朽四处张望着，变得有些恍惚，突然前世的诸多片段不由自主地蜂拥一般涌现在脑海之中。

他甚至有种错觉，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回到前世那个苦逼的综艺节目副导演身上去了，毕竟前世自己后来的许多年都在这片区域活动，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感觉像是忽然出现了一个空间与时间上的交汇处，自己一不小心走了进去，梦也就醒了。

恍惚中的卜朽甚至忘记了旁边的张，他随着游玩的人流走着，随着人群穿过宽阔的天桥，不由自主的在天桥旁边伫立。

这座天桥，他十分熟悉。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2011年，当时的一两年里，他几乎每天上下班都要穿过这座天桥到对面坐公交车，返回自己的出租屋。

那时的生活，物质与精神层面都艰苦到卜朽不愿深想，居无定所、一无是处，孑然一身，再多类似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现在，也不知是人流还是那多年养成的行为习惯，又把他推到了这座天桥上，看着下方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他似乎在那站台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看到了自己，那个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挺着微微膨起的肚子在人群中竭力的试图挤上公交车。

这一刻，卜朽站在上帝视角上，审视上辈子的自己，心里的滋味难受极了。

这时，在他的身后，在天桥的另一侧，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靠在天桥的栏杆上弹吉他唱歌，音色算不上太好，但气息还算稳定，显然是有过专业训练的。

这是一首这个世界的歌曲，卜朽根本没有听过。但是这首歌的歌词真是太应情了。

“……常常梦见一张脸

然后乍醒

忽然不见

留下了记忆的虚线

像块底片

如梦魇般再现……”

小伙子唱得很轻柔，吉他也很飘渺，给人一种抓不着、摸不到的感觉，非常虚幻。

“……情愿让你脑里那幅画和现实转换吗

前世的记忆催促我回家

前世都已经喜欢你

直到今生

前世都已经早知道

要发生

像某种直觉，解开，封印……”

“想回去吗？”卜朽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