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四月似乎处处充满生机和活力, 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就已经忙碌起来。
位于城东某小区的一套公寓内却还安安静静。
客厅里的小狗也在熟睡当中。
直到七点半。
三个卧室同时响起闹铃,这种宁静才被打破。
其中,那间朝南的卧室传出的闹铃声唱出每一个上班族心声——
“让我再睡五分钟就好,可是再睡公车赶不了。让我再睡,逃不了早起的折磨……”
闹铃的主人被吵醒,闭着眼睛到处摸手机, 好不容易按停。
趁着还没有完全醒来,她赶紧抓住感觉,试图把被打断的梦接起来,继续往下发展。
可是没一会儿, 房间门又被推开。
一个鸡窝脑袋探了进来,一边刷牙, 一边含糊不清地催道:“霓霓,快起床了,要不然又该赶不上班车了!”
这道声音的出现终于让尤霓霓睁开了眼。
但也仅此而已。
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出神地望着空气, 整个大脑还被刚才梦见的画面占据, 一时间分不清楚现实梦境, 甚至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见状, 按照以往的经验,熊啾啾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不得不求助外援。
“晚晚!霓霓又掉线了!快来帮帮我!”
很快,另外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一个女生。
她已经洗漱完毕, 换好衣服,正在绑头发,听见求救声后,径直走进尤霓霓的卧室。
成功交出叫醒服务的接力棒后,熊啾啾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立马抓紧时间搞自己的事。
而何归晚一向动手不动口。
进了房间后,她没说一句话,直接打开衣柜,选好衣服,把还在发呆的人从床上拽起来,替她换上,又拉着她来到卫生间。
整个过程中,尤霓霓犹如行尸走肉般,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没有灵魂,任她操控。
好在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当尤霓霓站在洗手台前,目光触及眼前的镜子,发现里面的人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八岁少女的时候,突然惊醒,终于从久远的年少往事里抽离出来。
她深叹了一口气。
何归晚正在帮她挤牙膏,听见这声叹息后,看了她一眼。
“醒了?”
尤霓霓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牙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伤感道:“晚晚,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我居然都快二十四了,太可怕了吧。”
对于她的感慨,何归晚没有附和没有安慰,而是冷静地提醒她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这周你再迟到,你们主任应该又要找你谈话了。”
“……”
十八岁的尤霓霓应该没有想到,二十四岁的她仍旧没能摆脱“迟到大王”的称号吧。
还在悲春伤秋的人被成功点醒。
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感叹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立马开启暴风刷牙洗脸模式。
新的一天,就这样在室友们对她的不离不弃中拉开序幕。
不过,除去室友关系,她们仨还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大学室友,又因为毕业以后刚好进了同一家电视台的不同部门,所以现在还是同事。
原本作为三个人里唯一的本地人,尤霓霓完全可以住家里,无奈自从她工作以后,她的父亲母亲便过上了无牵无挂的浪漫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旅游。
比起当一个留守儿童,她当然更愿意和同学住在一起。因此,单位分配住处的时候,她果断拉上熊啾啾还有何归晚一块儿。
至于她自己的那套房子,现在正被路程霸占着,她平时有空才会偶尔回去看看。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相当明智。
要不是有她俩,尤霓霓恐怕每天早上都会陷入“我为什么不能早起哪怕一分钟”的自我悔恨中。
最后,三个人顺利搭乘单位班车。
今日份的上班不迟到难题在惊无险中被成功攻克。
下一个难题是,待会儿去食堂吃什么。
公交启动后,尤霓霓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打瞌睡,一边聚精会神地想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忽然间,一旁的熊啾啾发出一声激动的呼声。
这样的动静很常见,尤霓霓没睁眼,问道:“怎么了,你哥哥要来c市宣传了吗?”
她和熊啾啾两个人不仅名字格式一模一样,就连命运都出奇地一致。
尽管一个是墙头草,一个是喜欢一个明星喜欢了长达十年的痴情崽,可她们共同热爱着追星这件事,而且当初都一心想进文娱部,当娱乐新闻记者。
结果刚进台里,还没看清文娱部长什么样,就分别被民生新闻栏目组还有法制栏目组借走。
当然了,这种“借”就和学生时代上厕所找同学借手纸是一个道理。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有借无还,再借不难。
幸好她们两个现在在各自的部门也待习惯了,没再执着当娱记。
反正喜欢的明星来台里做采访录综艺节目,她们都能在旁边围观,要是和节目工作人员关系好,还能去休息间打打招呼合合影,也算是圆梦了。
听完她的问题,熊啾啾回道:“不是我的,是你的。”
“我?”
尤霓霓一下子打起精神,双眼放光,追问道:“我哪个哥哥要来录节目了?还是哪个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年纪追星,可以说是上有老下有小。
熊啾啾却又再一次否认她的猜想:“都不是啦,是你一直追的那个神秘的纪录片导演!听说他回国了,今天还要来台里谈项目。这事儿陶姐应该早就和你说了吧?”
“……哦。”
原来是这件事。
随着话音落下,尤霓霓的兴奋渐渐冷却。
除了那一声“哦”,再无下文。
怎么是这个反应?
熊啾啾以为她脑子没转过来,摇了摇她的肩膀:“他不是从来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吗,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你今天就能见到真人了啊!快嗨起来!”
“噢噢噢,好嗨哦。”
尤霓霓很配合地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晃了晃。
看上去很正常。
要是她的脸上没有写“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几个大字就更好了。
熊啾啾:“……”
好在六年的同居生活足够让她们充分了解彼此。
比如,光是从尤霓霓每天早上起床的反应,熊啾啾就能推断出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
如果是抱着枕头傻笑,昨晚多半在梦里和哥哥卿卿我我了。
如果是抡起拳头狂揍枕头,多半是正准备和哥哥卿卿我我,却不幸被闹钟吵醒。
以上两种情况比较常见。
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情况,那就是像现在这样,一脸无欲无求,灵魂出窍。
这种时候,只存在一种可能性——
熊啾啾小心试探道:“霓霓,你昨晚是不是又梦见你的初恋了?”
一听这话,尤霓霓的眼睛稍微聚焦。
她放下双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侧头看身边的人,幽幽道:“啾啾,你这话涉嫌人生攻击。”
“……啊?”
“你明明知道我没谈过恋爱,哪儿来的初恋。皇帝的初恋吗?”
……
好像是。
熊啾啾想起这一血淋淋的事实,不戳她痛处了,重新问道:“那你今天早上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啊。平时你不是顶多掉线十分钟吗?”
尤霓霓张张嘴,欲言又止。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
虽然是六年前的事,但是每一次梦见,她醒来以后都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而且,她发现,梦里的人已经有些轮廓模糊了。
她好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尤霓霓很遗憾当初没有留下一张关于他的照片,这会儿发自内心地回道:“我在想,到底是至尊宝的月光宝盒好用,还是哆啦a梦的时光机好用。”
熊啾啾却只当她又在说胡话。
她害怕地拍了拍何归晚的肩膀,小声道:“晚晚,霓霓好像疯了。”
何归晚一个人坐在她俩的前面。
闻言,她没回头,只说道:“女记者因无法承受早起压力精神失常,勉强算一个新闻。放在‘线·索’上面,看看有没有人要写吧。”
“线·索”是电视台内部的app,每天的爆料热线和新闻选题都在上面更新。如果当天领导没有派活的话,大家就自行在上面挖掘蹲守自己认为有价值的新闻线索。
熊啾啾欣然同意:“好!”
……
尤霓霓回过神,实力认证:“何归晚,好狠一女的!”
毫不夸张地说,何归晚绝对是她认识人里的唯一一个可以和赵慕予比谁更绝情的女生。
有时候她甚至比赵慕予还要冷漠一百倍,因为卖惨对她压根儿不管用。哪怕是真惨,也不一定可以引起她的关注。
年纪轻轻的尤霓霓早早认清了这个现实,不找虐了,继续想早餐问题。
八点半,班车抵达单位。
尤霓霓打完卡,和今天搭档的摄影师大哥打了声招呼后,来到食堂,如愿吃上热腾腾的小馄饨,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在组里,她主要负责社会底层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所以每天基本上都在各个小区或是城乡结合部之间奔波,时不时接几个热线新闻,去乡下采访采访哪家的猪又越狱了,哪家的果园又被偷了。
今天她的任务还算轻松,就是跟进一下之前一小区住户和物管纠纷的后续情况。
当然了,这种轻松只相当于没日没夜的加班而言。
等尤霓霓采访完,回到台里,整理资料,剪完片子,再交上去审核,还是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没吃午饭的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打算去楼下的食堂觅食续命。
按下电梯后,她眼巴巴地盯着面板上不断变小的数字。
很快,叮——
从三十楼下来的电梯停在十二楼。
尤霓霓收回视线,等电梯门一打开,立马迫不及待地朝里走。
然而脚步还未落下,又停住。
看清里面的人后,她僵在电梯外。
“诶,霓霓,好巧!”
这时,陶佳敏看见了她,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把将她拉进电梯,向身边的人介绍。
“陈导,这就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那小姑娘,从你大学时期就开始关注你的各种消息了,完全就是你的超级迷妹!”
尤霓霓无暇顾及这话,目光还停留在许久未见的人身上。
当初的干净少年已经长成成熟男人,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站在亮得刺眼的灯光下,身形挺拔,气质矜贵,眉眼间不见曾经的懒散,只剩冷静理智。
梦里模糊的轮廓好像重新变得清晰。
又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似乎对她并不在意,听完陶佳敏的话,才掀眼睨了她一眼。
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唯有冷淡的嘴角牵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是尤霓霓最熟悉的,嘲讽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油腻腻:我再也不是望望的大小姐了tat
昨天好热,热得我整个人心浮气躁的,完全没办法静下来,所以……
我这个女的真的太没有自知之明,总是高估自己……!以后不随便承诺了,免得又被打脸-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