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星夜兼程的陈化及,终于回到了他最熟悉也是最想念的地方关王庙。
“师父!师父!”还没到钟亭,陈化及就忍不住呼唤起来。
外面没人,庙门也虚掩着。陈化及一边喊着师父,一边推开厚厚的木门“吱呀……”。大殿内一片寂静,全无人影,只有那座威武的关帝像兀自矗立。
“难道这么久了师父还没回来?”陈化及满心疑惑,发现共桌旁师父的药柜内多了几味药材。
“师父一定回来过,可是他现在不在庙里又能去哪呢?难道看我不在去寻我了吗?”陈化及踱出门来,正思虑间,突然望见远方隐隐有黑烟升腾。“村中起火了?”想到朱有才还未找到,村中尚有他的母亲,陈化及心中急切,决定先去村中而后再回来等待师父。
……
原本朴素清净的朱家庄一片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火烧的痕迹。几处人家余火未息,仍冒着滚滚黑烟。地上尸体横陈,有村民,偶尔还有一两个身穿铠甲的官军!一眼望去,竟没有一个活人。陈化及见此情景大急,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朱有才家中。还没进院,就看见朱母横躺在小院内,陈化及上前忙探鼻息,可哪里还有命在?
“有才兄!有才兄!”陈化及奔进屋内,家中狼藉一片,不见人影,于是强忍心中悲痛,出门来寻找活人。
可是寻遍整个朱家庄,尽是死尸,全无一人活命。有尸首分离者,有浑身焦黑者,有手脚残缺者,更有肚肠直流者。无数的蝇虫围绕尸身打转,若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化水峪紧邻朱家庄,如今这个村子惨遭不明原因的劫难,不知化水峪情况如何。想到这,陈化及急忙奔赴化水峪。
和预想的一样,化水峪同样生灵涂炭,状况与朱家庄一般!
“哎……”隐隐有呻吟声入耳。陈化及连忙循声而去,只见一人俯卧在一处墙角,身上满是鲜血。陈化及将他扶起,一打照面,不禁吃了一惊竟然是朱有才的好兄弟,老五!
老五腹部一处半尺长的刀伤,肠子几乎要流出体外。陈化及一见之下险些落泪,知道此人再难活命。老五强整开双眼瞧了一眼陈化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小……小道长……”然后头颈一歪,昏死过去。
两个村子,仅遇见这一个未死之人,而且还相识,陈化及神掌按住老五的玉堂穴,将自己浑厚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老五体内为其续命。“小道长……”真气一至,老五果然悠悠转醒,“小道长……朱三哥在哪里……”
“有才兄没有回来吗!”陈化及急了。
“三哥不是……和你一起被马王爷抓走了吗……怎地、怎地他没有回来……”老五气息若断若续。
“他中途出了事情,不过我会继续找他!”陈化及道,“老五,这两个村子怎么了?是谁害了你们!”
“你们被抓走后不到一周时间……村里突然来了大批官兵,他们……他们说来找失踪了的刘将军,可……可是,我们这个小村子哪来过什么将军……官兵搜查不到,又说要捉拿康有为乱党,诬赖村人伙同康有为乱党杀害他们的刘将军……可是……无论那狗屁将军还是乱党,我们……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为首的官兵年轻……怕……怕是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他真狠啊……见查不出结果,一声令下……全村人都被杀了……呜呜呜……”说罢,失声痛哭起来。
陈化及听到这,才终于明白了屠村惨案的原委,他恨不能咬碎满口牙齿:“老五,那些官兵去哪了?”
“官兵杀人放火后……正准备离开,来了一个自称元贞的道长……那……那道长好生厉害,用拂尘杀了半数官兵……其余的官兵护着那为首的头目……骑快马逃回京城了……”老五声音愈发微弱。
“师父!原来地上官军的尸体是师父杀的!”陈化及急忙继续追问,“那位道长又去了何处?”
“那……道长见村人都已毙命……无法医治……便骑上一匹军马朝官军逃跑的方向追去……该也是去了……去了京城吧……”老五说完,头歪在了一边。
“老五!老五!”陈化及一边叫着他,一边继续催动内力,将真气输入老五体内。老五艰难地睁开眼睛,嘴里吐出几个字:“报……报仇……”而后撒手西归!
陈化及内心悲痛无比,眼望着老五的尸体和残破的村庄一字一句道“老五,你放心,有才兄我会继续找,你们的大仇,也交给我来报!”言罢,强忍泪水起身,将化水峪与朱家庄村民的尸体尽数整齐摆在一起,点起木柴火化!
熊熊烈火燃烧之际,陈化及趺坐而坐,高声念诵往生咒一百零八遍,帮助村人冤魂往生极乐。
火化期间,化水峪与朱家庄上空突然电闪雷鸣,无数道黑色怨气冲天而起,遇雨化白光,久久盘旋于天空不散。咒语念诵完毕,盘旋于天空的白光竟似莲花盛开,后渐渐退散。干净的天空,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愿你们都能离苦得乐。”陈化及起身,整理一下衣衫,迈开大步,坚定地出了村庄。
关王庙内,陈化及取出藏在关帝像身后的《青阳宝卷》,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来到庙旁的那两座坟墓前,跪倒三拜,说道:“疯大叔、前辈,化及只怕一时再难回到这里看望你们了。我此去京城,一要寻那杀人放火的军官,为村人报仇雪恨!二要找寻师父,与他汇合!疯大叔,你最疼化及,你泉下有知要保佑化及完成心愿。前辈,你嘱托我要将《青阳宝卷》交给阳使君汤似闲,我便将书随身带着,有一天有缘得见,我必定亲手交还!”
言罢,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双手捧起两把新土,添在两座坟上。转身,面朝京城方向,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