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让本来赏灯游玩兴致颇高的唐如沐顿时心生不快,她面带愠色道:“什么患不患的,全然不准!化及哥哥,这个江湖术士拿言语蒙人,我们不理他了!”
说着,拉起陈化及衣袖便要离开。
老者却呵呵一笑道:“从来忠言逆耳,便是与你说些好听的,哄你高兴一时,临到事前,也是惘然。你若不信,我写两个字,看我所说之事,是否是你心中所想。”
唐如沐颇有些恼怒,耐着性子道:“你且写来,如若不对,我掀翻了你的算命摊!”
老者并未说话,提起毛笔在纸上书“六、法”二字。
唐如沐一见之下,心中更是震动。拉着陈化及衣袖的手不禁微微一颤。陈化及觉察到她内心的变化,不动声色道:“如沐,世间事,哪有定数可言,唯境随心转耳。就算占卜之事晦暗不明,也不可失了心气。”
老者听陈化及此言,不禁对他多看了两眼,点头道:“嗯,小小年纪,能悟到这一层,也算难得。今日和你们有这一面之缘,老夫已然心满意足。后会未必有期,愿你们诸愿顺遂。”
言罢,伸手拿过一旁小幡。幡杆撑地,身子颤巍巍起来,一瘸一拐离去。原来竟是个腿脚不便的虚弱老者。
唐如沐心思沉重。陈化及看在眼里,问道:“如沐,你所忧虑,可是名册六人与变法二事?”
“正是如此。”唐如沐叹道,“我心中所想二事,其实息息相关。名册六人安危关乎整个变法大事,方才‘串’下加‘心’,着实让我心生忧患。”
陈化及安慰道:“事在人为。你且把心放宽,我虽能力有限,但会尽心竭力助你。”
唐如沐闻言,莞尔一笑,心下稍安。
夜渐深,再向前行,人烟渐少。
二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忽见前方有一群人围成小圈呼喝不止。
唐如沐眼睛一转,道:“化及哥哥,你觉得刚才那个使前让人激怒我们的黑衣人会不会还在这条街上?”
陈化及道:“虽不知是敌是友,但如此诡异行径,却分明是要引我们一路至此,我想,他应当不远。”
唐如沐道:“我倒有三分好奇,想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说着,用手一指人群:“这个热闹,还是凑上一凑吧。”
陈化及笑道:“就知道你难以安生。”
二人行至圈外,见当中站一粗壮大汉。时已至秋,寻常人早已穿上了两件衣物。而那大汉却赤裸上身,连鬓的络腮胡子和胸毛几乎长成一片,浑身遒劲肌肉形似钢铁。手中握有一把乌黑巨弓,不住张口吼道:“来呀,还有谁能拉开我这把惊龙玄铁弓,我便把这稀世宝弓送给他!”
连吼三遍,人群中窃窃私语,却无人敢应声。
壮汉更加张狂:“看来这京师腹地,却难寻英雄!男人个个似娘们儿!”
话音刚落,人群中跳出一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声大喝如炸雷一般:“我看你那弓似小孩子玩过家家!只怕我一拉即断!”
壮汉抱拳道:“敢问你姓甚名谁?”
那人瓮声瓮气道:“通县张铁匠是我!你是何人?竟敢在这里拿着玩具吆五喝六!”
壮汉哈哈一笑:“拉开我的玄铁弓,再听我名姓不迟!”
张铁匠一听,勃然大怒:“好你匹夫,瞧我把你这物件一举拉断!”
壮汉道:“拉断了,弓给你,再奉上白银一千两!但我看你,哈哈,牛皮吹破天!”
张铁匠怒道:“好,若是拉不断,我三个响头给你嗑在地上!”
“接弓!”壮汉单手一抛,将铁弓掷向铁匠。
张铁匠伸手去接,却一个趔斜险些将弓脱手,心中暗道:“好重的家伙,这弓虽然粗大,但毕竟不是重器,怎么一接之下似乎有百十斤重量!”再看弓弦,心中暗惊,这弦子非筋非藤,而是三股细钢丝绞纽而成,当下暗忖:“我打铁二十年,见过的兵器也不计其数,却从未见到如此怪异铁弓。”
当下不敢怠慢,扎下马步,聚力一拉:“嗬开!”只见那钢弦只是开了三寸有余,任凭铁匠憋得面红耳赤,也无法再多拉开一分!
终于,铁匠放弃拉弓,将手中物件双手奋力一抛,还给壮汉道:“他奶奶的!险些被你小子骗了!这三股钢丝作弦,哪个人能拉开!世间人岂有如此巨力!现在我倒要问你,这弓是你的,你自己能不能拉开?”
壮汉哈哈大笑:“我若不能拉开,又怎能在此地张罗!”
铁匠激他道:“你拉个试试,如若不能拉开,我要你给我嗑三个响头!”
壮汉知道他激将之法,却不生气,右手搭在钢弦之上道:“我若不使些本事,怕被你等无能之辈小瞧了!”当下运足气力,只听那百斤惊龙玄铁弓“喀喇喀喇”细响,弓弦竟被拉开十之七八!
豆大的汗珠自壮汉头顶渗出,壮汉缓缓收弓,睥睨一瞧铁匠道:“你瞧我这力气如何?”
铁匠双目圆整,嘴巴大张,似乎难以相信眼前一幕:“你……你竟真能拉开这把铁弓!你,你怕不是人吧?你是熊瞎子吗?”
壮汉仰天长笑一声:“哇哈哈哈!来呀,这里还有不想做娘们儿的汉子吗!”
人群中鸦雀无声。
却听圈外一个声音朗朗道:“我来试试!”